可现如今他走不得,他要是还有半分别的办法,也不至于就寻到张静安的跟前来。
最近他一直都在忙另外一件急事。
而这件事让他困顿不堪,什么张静安关祠堂,而方瑾的亲事又黄了之类的事,他都已经顾不上了。
他正要与张静安开口,张静安却发现,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翡翠都被挡在了外头。她瞬间就有些慌了。
推开袁恭就想出去,扬声叫,“翡翠,进来。”
袁恭就赶紧堵住了门,不让翡翠进来,也不让张静安出去,张静安隔着袁恭的肩膀,就看见翡翠被那个甩着汗巾子的丫头一伸手就给推到了回廊后头去了。
她大惊失色,喝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外祖母身体也不好,都靠身边的人照顾,尤其是崔嬷嬷,更是两世人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袁恭赶走了崔嬷嬷,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上一世她回到张家的时候,如果不是崔嬷嬷去世了,李氏也不能那样折腾她。
现如今袁恭不仅赶走了崔嬷嬷,还要连她身边所有的下人都赶走,这立刻触动了她心底最恐怖的神经,难道袁恭竟是想和上一世继母李氏那样,将她彻底幽禁起来?
她退后一步盯着袁恭,“你这是想干嘛?”
脸上看着冷冷的,可袁恭并不知道,她这是在害怕,而且怕到不行的节奏。
袁恭拉着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张静安就冷声道,“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什么给她过生日,什么送她东西,其实不都为了方瑾吗?两世人她难道没有恶心够?
袁恭就,“……”
张静安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手脚有点软,不过气势上是不能输的,她抬高声音怒道,“你们袁家的祠堂我也跪过了,袁二爷你再心有不甘,我也不会去给你那个表姐抬轿子的,连带着您啊,都别再在我跟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地缘故,突然一阵的头晕目眩,还没等她发作,这就扶着床柱倒了下来。
袁恭大惊失色,一把接住了她,就放到了床上。急急出门叫住那个甩汗巾子的丫头,“芸香,你进来看看,我夫人她怎么了?”
芸香就进门,扶着张静安冷冰冰的小手把了把脉,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气血虚弱,又没吃饭,饿的……”
袁恭就。“……”
不由自主地就摸了摸张静安乌黑的头发。不自然道,“那你下去吧,看好院子……”
芸香也无语地看着这个外头威风凛凛,倜傥潇洒的袁二爷一脸的黑线,抽着嘴角出门去了。
袁恭放下张静安,塞到床里头去,用一床丝被盖好了,拍着自己滚烫的额头,他只觉得脑壳胀痛,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了神来,自己走到了院子外头,面对一院子呆若木鸡的仆妇。
他双眼看天,狠声宣布,“这位是我从端府请来的管教嬷嬷来教导二奶奶,大家都见一见。”
院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觑,都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张静安带过来的,一贯以来,也都守着张静安订下的规矩。
在这院子里,张静安说了算,再有就是崔嬷嬷,那是太上皇一样的存在,此外翡翠玛瑙加上水晶,向来是与一般仆从不是一个待遇。
一般情况下,二爷是从来不管院子里的事情的。
可今天突然就从外头将端家的管事嬷嬷给请来了不说,还赫然宣称要管院子里的事情且管教起二奶奶来了。
一干下人都有点接受不能。
可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这李嬷嬷早上来的时候,崔嬷嬷也不接受来着,但是袁恭二话不说地,就让人将崔嬷嬷连带着二奶奶贴身的几个大丫头都给拘了起来,还亲自去祠堂,将二奶奶也给拘了回来。
他既然亲自动了手,本来还有想护着张静安的仆妇就都不敢动了。
看如今二爷这张铁青肃穆的脸,这院子里的天可是要变啊。
众人心思各异。都不敢出声。
随即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已经在书房睡了三个月的恭二爷,将自己的铺盖给搬到上房去了。
一众下人就这么看着,就木头人一样地被袁恭给指使着,搬这个,抬那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一切都折腾完毕,这一日也算是让袁恭精辟力尽了。
回到屋里,心惊胆战的翡翠正在小心翼翼地用勺子给张静安喂蜂蜜水。
要说张静安身边的丫头谁最有本事,那就是翡翠,本来翡翠也应该弄出去,可袁恭怕张静安醒来一个亲近的人都看不到要害怕,这就将翡翠给留下了。
喂了两勺蜜水,翡翠抱着张静安又要给她喂白水,喂了白水,又给她擦洗换衣服,还将一头长到膝盖的长头发给梳好了用缎子缠上才给她盖上被子。
袁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偏生翡翠还苍白着脸扭着手跟他说要留下来照顾张静安。
袁恭怒了,他索性将翡翠还有屋里伺候的丫头都给叫进来,“以后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爷才是这个院子里说话算数的人,你们二奶奶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以后要是二奶奶再干出什么疯事来,你们一个两个也别想有什么好!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都给我滚!”
发号完施令,又觉得人身安全没保障,这就把把翡翠叫过来,让她把张静安的指甲都给剪了才放心睡觉。
后罩房里的一间小屋里,那个袁恭带回来的李嬷嬷带着一个叫芸香的丫头却在伺候另外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妇人睡下,嘴里开着玩笑,“祝夫人,真没想到,恭二爷屋里还这么热闹。”
那李嬷嬷就一巴掌扇到她头上,“嘘,你乱叫什么?”
芸香噘噘嘴。“知道了!”
那中年妇人微微扯动了嘴角笑了笑,却无法掩盖她一脸的愁容,李嬷嬷和芸香对视了一眼,都无声地退了下去,熄灭了屋里的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祠堂里真是亏了身体,张静安第二天日上三竿了都没醒。
袁恭想着芸香虽然出身沧州武学世家,一般的症候她都能看,可张静安向来是个娇弱的,又磕碰过头,别有什么事儿,芸香没看出来吧。于是就掀开帐子借着日光打量张静安的小脸,发现虽然两只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可是呼吸匀净,遇到阳光还知道皱起眉头用手挡住了脸翻了个身。这就知道她没事,想到她的爪子都被自己给剪秃了就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
出门去查看李嬷嬷和芸香她们去了。
等张静安醒来,她的世界,已经日月换新天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屋里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她叫了半天,翡翠才从外头跟做贼一样的跑进来,帮她梳洗把衣服给换上了。
她问翡翠,“这是怎么回事?”
翡翠其实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小心地揣摩着,“……那个新来的李嬷嬷是端老大人家的老嬷嬷了,另外还有一个嬷嬷,不大说话,一直在后厢没出来……就是那个叫芸香的,奴婢想出去打听崔嬷嬷的消息,她不让奴婢出门……”
张静安一听,心就立刻凉了。
这样的境遇,上一世她是经历过的。
上一世她离开了袁家之后,就是被这样幽禁在张家的一个小院子里,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临死的时候翡翠和玛瑙来看她,还是买通了管教她的婆子和下人……
她想不到,这一世,这一刻竟然来的这么快。
她只觉得心跳的又虚又快,手心里都是涔涔的冷汗,脑子也在飞快的旋转。
这一世皇帝还在呢,老太爷也还在呢,袁家人就敢这样对她了吗?
她不敢相信!
可不管信不信,头一样,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叫过翡翠耳语,“你要这样……这样……”
翡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从小陪到大的小郡主,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可张静安却不容她置喙,“你听明白了,就赶紧出去,就等午间的时候,园子里没人,你就过去……”
袁恭这一日的值。当的是心惊胆战的。
匆匆应付了差事,就赶紧回家,想要守着张静安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可没想到,刚进了院子,房门还没进,就闻到一股子扑鼻的浓香,再见就是一阵的浓烟扑面而来。
下人们都在午歇,只廊下一个看着花木的小丫头尖叫了起来,“失火了啊啊啊啊啊……”
袁恭骇然,怎么会突然正房失火?张静安可还在屋里睡着?
他大步冲进去,看到的情景让他着实目瞪口呆。
张静安穿了件家常的玫瑰紫纱裙儿,就蹲在窗边的凉炕上,跟前一个洗漱的铜盆,也不知里头烧了什么,正是浓烟滚滚,她一边拿着瓶瓶罐罐底往盆里倒,一边拿着把孔雀毛的大扇子拼命的扇……
整个屋里烟雾蒸腾,呛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袁恭跳上炕一把抓住她的细胳膊,将她从那铜盆边上拖开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静安一边咳嗽,一边拿扇子拼命敲他,“……咳咳,咳咳,袁恭,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幽禁我,大不了就是一死,我看我这么死在袁家,你还能潇潇洒洒地做你的袁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