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恭回来,听说是为了这事而生气,就觉得实在是无聊。也觉得张家的那对母女挺让人恶心的,可张静安为了这么对恶心的人折腾自己实在是不划算。想去劝张静安好生吃饭,可也知道,张静安性格古怪,不爱听劝不说,尤其是不能听自己劝,自己进去了,她恐怕更吃不下饭,也只有算了。
说起来,袁恭还真是了解张静安。
张静安是个不听劝的,要想她能解脱,要么得花时间,要么得给她想个法子出气。
想法子这种事情,水晶就不大行了。
她上次想了个法子将宝珍给赶走,还害得张静安和袁恭吵了一架,让张静安在袁恭心里添了个刻薄阴险的小心眼的印象,这回就不大敢出主意了,大约出了,张静安也未必会听她的。
但是张静安身边也不是没有能出主意的人,比方说翡翠,不爱说话的翡翠。其实就是最有主意的人。看张静安气得茶饭不思的,尽在那里说些不着边际的气话气不着李氏母女,反而将自己气得不轻,这就只能轻轻摇了摇头,“姑娘,您怎么能跟那样腌臜的人计较呢?您是瓷器,他们是瓦砾,您跟她们计较,岂不是自己个儿亏了?”
张静安不爱听这样的大道理,主要也听不进去,她不跟李氏母女出了这口气,真的是怎么想都难受。
翡翠叹口气,“您就算要跟她们计较,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啊。您想想,李氏最怕的是谁啊?”
张静安就回过神来了,李氏作为续弦,在身份上就不免矮了几个妯娌一截,再加上她那些阴私的事情,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住张家那几个精得跟鬼一样的妯娌?上一世李氏得了她的嫁妆,四处讨好,最得意的时候,遇到张三太太还是矮了半截。
可张三太太为人精明,没好处的事儿她才懒得干。当初李氏母女害得张静安破相忧闷死在家里了,都没见她有什么怜悯之心,指望张三太太替自己收拾李氏,可真的有点难度。
翡翠一边收一方帕子的边,一边就轻声说,“今年不是大选么?要给宗室选秀女,张三太太膝下不是有两位堂姑娘吗?”
张静安这就坐了起来了。选秀女谁都不乐意去,因为是给宗室选,宗室和皇家不亲近是众所周知的,张家又是靠读书出身的,张家出了个为家族献身娶了公主的张数已经够了,怎么还会用女儿巴结宗室?更何况张三太太的两个女儿都是嫡出的呢。
可朝廷也有制度,你有适龄的女儿就要入选。当然也有办法让人不上名单,这都成了潜规则了,基本上送来的不是庶女,就是想了办法说有缺陷有毛病不上册子。
要想张三太太心甘情愿的跟李氏去斗。其实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让张静姝和张静燕张静雪都入了初选,这都不用人说什么,那张三太太都能跟李氏撕个天昏地暗的。
张静安从小长在宫里,办这种事情找谁她还是清楚的。
都不用求别人,就是珍珠她干娘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还有玉宸宫的陈大伴,她病重的时候还来看过她。在名单上按她的属意动点无伤大雅的手脚,简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了。不外乎就是打赏些银钱罢了。?
果不其然,才过了不到三天。
李氏就厚着脸皮登门了。因为张静姝上了初选的名单,这没上名单好操作,上了名单就得运作宫里的人了,李氏虽然知道自己把张静安得罪狠了,可是为了宝贝闺女,还是来求张静安了。
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张静安当然是狠狠将李氏给羞辱了一番,两世为人,就这一顿骂骂得是最酣畅淋漓,心怀大畅。李氏不最看重一双儿女吗?张敬轩且放一边去,张静安就痛骂张静姝不要脸,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张敬轩作为她的弟弟,还想出人头地,要是她张静安羞都应该羞死了。
骂得李氏痛不欲生,那脸色,比死人都要难看。
不过她也只能听着,她现如今也算是有把柄落在张静安的手里的,前几日又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情,她尚且瞒着张数和婆婆不敢告知,不然也不能被他们逼着来安国公府求张静安。现如今张静安说什么,她也只能受着,连拿出继母的身份来装装样子都不敢。
张静安骂得嘴都干了,她也一声不敢吭。
最后又把她给打发走了。
张静安这一骂是爽了,可是她表演得太卖力,可是将袁恭给吓坏了。
张静安这才消停了几天啊,就把求上门来的继母给骂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是在自己屋里骂的,可是这好歹是她继母,纵然是不要脸了些。可张静安总要要点她自己的脸吧,她张静安不要脸,他袁恭还要脸呢。
上次张静安算计个丫头的事情就闹得他颜面无光了,现如今这回她自己是爽了,可怎么也得落个跋扈暴躁的名声。那好歹是她继母呢。
她骂李氏的时候,袁恭其实都回来了,就躲在书房没敢露面。只让屋里人都把嘴巴闭紧了。传出去一个字,就都滚出去别回来了。
可回头李氏滚蛋了,他再回屋里,脸上就带出来不愉来了。
他本来看张静安病还没好全,不想跟张静安说什么的,可他的脸色,是张静安最敏感的了。他一进门她就看出他不高兴来了,随即也就炸了毛了。
袁恭也就实话实说,其实跟翡翠最开始是一个意思,觉得张静安不能因为跟那样的人计较失了自己的身份,话本来是好话,可是张静安是有心病的。觉得袁恭嫌弃自己。明明知道他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可就是听不进去,当下就冷笑,“我失了身份,我骂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算失了身份。那你表姐明知道你已经订了亲还跑到我跟前又哭又闹得就很有身份了?”
一句话,说得袁恭哑口无言不说,还怒气蒸腾,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张氏,你有事说事,别扯不相干的。”
张静安心里一惊,看他恼羞成怒了。自己也禁不住怒火中烧,“我说错什么了?亏得袁二爷还真说得出口,你那亲亲好表姐怕是我们成婚了之后,还偷偷与你相会过好几次吧。我嫌恶心不说而已。”
袁恭手里拧着锦缎的桌布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张氏,你别太过分了。我袁恭顶天立地,从没做过什么不可见人的事,你别把污水往我头上泼!”
张静安在心里几乎要尖叫出来,你现在没做,不代表你不想做,不代表你以后都不做。好在还有几分清明,让她意识到自己重活了一世。不要再计较上一世的事情,因此只尖声道,“你且问心无愧才好。”
袁恭这就无话了,森森然地看了她一阵。终于强压下要抽她的情绪,转身走了。
张静安闹了这一场,突然也对收拾李氏母女失去了兴趣。以至于病情还小小反复了一下,在张三太太风尘仆仆从湖南带着两个女儿赶回京的时候,她依旧恹恹的,没半点精神。
不过张三太太的战斗力果然是不负所望。
她回来了之后,不过几天,就将李氏挤兑得站不住脚,带着张静姝回了娘家。
连张老太太都被她气得卧病在床,不敢出门了。
而来拜访张静安的张三太太看起来,还是跟上一世一样,微微丰腴的鹅蛋脸,一双细长的眼睛显得慈眉善目的不说,那温言细语的做派,任谁看着也以为她是个菩萨心肠的人。
可实际上,张三太太不仅战斗力惊人,还十分的精明。
她一来安国公府,先是拜见了老太太,又见过了吴氏,礼节做得一丝不苟,态度也十分亲和随意。可一到了张静安这里,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张三太太是个精明的人,朝廷大选不过是例行公事,可张家的姑娘这回居然适龄的全上了册子,若说没有人动了手脚,那绝不可能。
她开始觉得是李氏做了手脚,可一看张静姝也在名单上,就知道肯定还有别人,等到了京里一打听,一琢磨,就知道这是肯定是张静安动了手脚了。
若说她不生气,那是假的。她好好的两个姑娘,一个十六,一个十四,大的都开始说亲了,小的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这么一来,可就全给打乱了步骤。
她固然也恨张静安,可也放下了心里的担忧,知道这不过是内宅斗法而已,只要她遂了张静安的意思,自己两个女儿的事情也就了了。更何况张静安嫁入了勋贵高门,听说还挺得皇上宠爱的,自己家在外差不多二十年了,如今也做到了四品巡检,要是能再进一步,也得在京里寻一个合适的位置。就算指望不上张静安的婆家,也不能让这样的人记恨。
因此,张三太太完全将对张静安的埋怨藏在了心里,直接开口对张静安说,“大姑奶奶有什么事直接写信给我就是,我虽然在湖南,总归还是你婶婶,大姑奶奶有什么委屈,我总归是能听听的。”
张静安觉得自己是无法修炼成张三太太这样的妖孽的,因此也就没丝毫伪讳,她实在是被李氏给恶心着了,前生今生,李氏虽然一贯手段低劣,但是一直好像张静安背上的一块痈,不时不时就能冒出来,平时不过是疼,要命的时候可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