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宝珍这个名字,就有够水晶生气了。一个做丫头的,起这么个名字,真是不知死活。更不用说,张静安屋里几个大丫头分别叫水晶,玛瑙,翡翠。这个丫头偏偏要叫什么宝珍,这是要将她们都管起来的意思?
啊呸,好歹她们几个都是宫里出来的,怎么不比这贱丫头高贵?
她来找郡主的陪嫁,这贱丫头居然还敢拦着?
说什么二爷吩咐的,没他的吩咐,不许旁人进他的屋里,更不要说翻找东西了。少奶奶少了什么东西,就跟她说一声,她进去找就是了。
水晶冷笑,“真是可笑,我是奉了二奶奶之命来的,你是什么排位上的东西,敢拦着我?”
说着推开了宝珍,自己进屋娶了那个如意出来,临出来,突然拽住了宝珍的袖子,“这料子不错,谁赏的?你一个二等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个体面?”
宝珍气恨不过,愤愤道,“当然是主子赏的!”吴氏打发她们来袁恭房里之前各自赏了她们几匹好料子做衣服。为的就是给张静安添堵。
水晶哪里是不明白这个缘故的,她只是故意装糊涂,冷笑道,“你糊弄谁呢?赏一个打扫屋子的二等丫头缭绫?”瞬间翻了脸叫人。“来人,给我将这丫头的东西都抄出来。”
宝珍大怒,“你想干什么?”
水晶皮笑肉不笑,“干什么?我不信你说的话,怀疑你偷藏了主子的东西!”
宝珍怒斥,“你血口喷人。”
水晶冷哼,指示带过来的两个婆子,“看着干嘛?拘住她,让庞妈妈带人去抄她东西。”
这几个婆子是张静安在易县的时候买的,虽然都粗笨,但是好在老实忠诚不说,都是有把子力气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宝珍,拖着就往后头下人们住的后罩房里去了。
宝珍是个二等的丫头,四个人住一个房间,房间里布置得洁净素雅,可被几个婆子进来就掀翻了箱笼,一个丫头能有多少东西,一翻就给都翻出来了,果不其然,几匹好料子就这么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水晶看在眼里,就冷笑,“这些料子都是主子给的?”
宝珍气得已经发晕了,就没仔细看,当下就说。“都是主子赏的。”
水晶啐她一脸,“我不信!”给婆子们打了手势,这就将水晶给拖到了院子里,让她头顶着一碗水跪在那里,还让个婆子在边上拿个拴着银三件的汗巾子看着,她略歪一点,就抽上去抽得她哭泣不已。来来回回的人都看在了眼里。有人好奇过来问,婆子就说,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
这宝珍不仅是吴氏选的,她自己的老子娘也是府里头当差的,知道了哪里有不着急的。这就托了人求到了吴氏院子里,吴氏正吃着药,这就冷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张静安不是个真缺心眼的,可是这么折腾丫头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显得她刻薄罢了。
她没出面,只是说,“二奶奶的性子你们都知道,我毕竟是隔了房的伯母,不好管她房里的事情,孩子要是冤枉的,我也不能看着她就这么吃了委屈,你们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就将孩子接回家去,好生安排个人家出嫁就好了。到时候我让许嬷嬷帮着想看。再给她添些陪嫁。断不会让孩子委屈了。”
于是乎,还没过半天,府里头就都传遍了,二奶奶容不了二爷房里的丫头,在那里折腾呢。
张静安本来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一早就去了找袁梅念经,回到自己院子里,才看见宝珍死白着个脸在院子里跪着。
她没立时就过问,回到屋里,水晶就兴冲冲地过来表功了。
张静安不以为意,丫头偷东西,吴氏是派丫头的没脸。可丫头是在她屋里出的事情,她脸上也没那么好看。
崔嬷嬷就说,“也就是那些丫头才来,别人只会说她们没规矩,怪不到郡主的头上。”
张静安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可这边吴氏不管,只许了宝珍前程,宝珍的爹娘纵然是心疼闺女,也不敢求什么,偏那宝珍是个硬颈的,死不肯认罪。从她到了二爷的屋里开始,她就想着有这么一天,她来了都这么些日子了,二爷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她巴结不上二爷,这也没法子和太太交代啊。而且,二奶奶那个院子,她连门都没进过,这愣是栽赃她,她怎么可能认?
崔嬷嬷就是要这个效果,这宝珍嚣张,就是冲着做通房丫头来的,平素打扮就不免有些僭越,不说缭绫。就是妆花的料子也有几匹,这都不是丫头该穿戴的。她越是一口咬定是夫人赏的,就越发热闹了起来,妆花这种东西是丫头可穿的?要是哪个主家赏丫头穿妆花,那肯定是有个什么说头,动静越闹越大,风声就开始变了,全袁家的人都知道,宝珍说那些缭绫妆花都是太太赏的。
动静传到吴氏那里,吴氏就摔了药碗。
她竟然是小看了张静安,居然给她玩这一手,现如今可好。她不过是个严苛,到是显得她这个婆婆不慈了。
不过她也有后招,你们不是说宝珍偷了东西吗?明摆着这就是个局。她嘱咐宝珍的父母,让宝珍咬死了不要认,还要不停申辩才是。张静安敢再硬泼污水,她就敢将这事做实了,将宝珍许给袁恭做屋里人。
这宝珍也是个气性强的,得了父母的消息,跪了一日总归是喊冤,而且饭食不进,滴水不沾,哭得不能自已。
袁恭从外头回来。就看见一个丫头趴跪在院子里,旁边一只碎碗,泼了一身的水,披头散发地不成个人样。
他从来对下头人都比较宽容,宝珍这个事,他一听就觉得不对。宝珍虽然喜欢打扮了一些,但是偷东西这样的事情,明摆着就是嫁祸,张静安守她那个小院子,铁桶似的,说宝珍偷了衣料这样的东西,简直就是胡扯。
他虽然不爱搭理张静安。可这事是他院子里的事,宝珍是他书房里的人。他袁二爷好歹还是这里的主子吧。这事他就不能不管。
他这一管可就糟糕了。
张静安是个极护短的性子,更何况她对袁恭两世的怨气,岂是念念佛,抄抄经就能压制下去的?
她听袁恭口口声声说她不顾体面苛待吓人就心里有气,“二爷这是要给一个丫头撑腰了?”
袁恭觉得她不可理喻,“你这是要屈打成招!”
张静安怒,“这叫什么屈打成招?”想了想,当初卫太妃宫里有一个宫女和太监成了菜户,两人合伙偷卫太妃的东西抓到是了是怎么审的?想起来了就哼道,“来人,好像卫太妃那样,给我烧一盆辣椒水来,让那丫头把手泡水里,我就不信她不招。不然她不肯招,我到是白白担了个名声。”
袁恭一阵的恶心,咬牙道,“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静安冷笑,“怎么的?二爷倒是信得及这丫头,倒是疑起我冤枉了她。好啊,这事看来是不搞清楚不行了,一个刚入值的二等丫头,怎么就穿上妆花缭绫了,我还就是要查清楚了。我这就进宫,求皇上让徐公公派锦衣卫来查,不查个一清二楚不算完。”
袁恭气了个倒仰,他觉得他是搞不掂张静安了,这丫头既蛮横又不要脸,真要被她闹起来,他的脸还要不要了,他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被这个丫头就这么给压制了,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张静安,出门就叫了两个小厮,将宝珍扶起来给送出去了。这算是无声地打了张静安的脸,张静安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动武她是干不过袁恭的,袁恭可不是个真善性的人,上一世的时候,袁恭没揍她,但是曾经暴怒之下,差点拆了她的屋子,还一脚将玛瑙给从屋里踹到了院子里,差点要了玛瑙的命。
两个人正僵持着,偏这个时候小关氏来了。
小关氏是吴氏派来的,张静安这么闹,吴氏其实已经气死了,但是她要保持自己的尊荣,又要撇清自己的干系,所以就叫了大儿媳妇过来背锅。小关氏自认亲那天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一直没顺过,虽然知道这是个锅,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冲动就过来了。
张静安怎么会给小关氏的面子?她还记恨着小关氏在她被休了之后还对她下毒手,这一世没什么交集矛盾也就算了,小关氏上赶着看她热闹,她能让她得意了?
她正和袁恭僵持着呢,看小关氏假惺惺地过来劝说,让她不要与丫头计较,她就顺势摔包袱,“大嫂说得是,这么不讲究的丫头本来就该交给大嫂处理,既然大嫂来了,就交给大嫂带回去吧。”
小关氏就“……”
她是劝张静安放过宝珍,可没想背宝珍这个锅,宝珍这个可是双刃剑,张静安固然悍妒,可不安分的丫头同样让人不待见。不过既然是来背锅的,那么这口锅再烫手也得接,只是她没想到张静安一点不与她客气,还没说两句话就甩锅了,连笑话都不让她多看两眼。
到是袁恭这个小叔子很不好意思,连连与她道歉。
小关氏就带了宝珍回去,宝珍这个时候也确实无力抵抗,因为都跪了三个时辰了,膝盖都没有了知觉,水米未进也饿得没有了意识,这就被拖了出去才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