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统一是大势所趋,也是我等的愿望!”尉僚端起酒盏敬在座众人,大家共饮。
云音见天色不早,起身离席。嬴政很快就要回来,她收拾好衣物,从上林苑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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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御驾在路上,还没有回到咸阳宫。
回宫的第二天下午,云音呆在屋中看了一会子书,觉得烦闷,出门到御花园随便走走。正是春天,园内鲜花吐蕊,姹紫嫣红开遍。
她不知不觉来到池塘边,水边一排小树,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前方有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披着青紫色斗篷,看背影是个女子。
那女子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却是多时未见的魏夫人。云音向她行礼。
“是你?起来吧,”她装扮素淡,脸上一副冷然的神色。
“夫人真是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观赏风景,”云音笑道。
魏夫人并不接话,只是默默站着,云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场面有些尴尬。
过了半响,她才开口:“我听说你近来很得大王宠爱?”见到云音没有否认,她又说:“福兮祸所伏,你要担心乐极生悲!”
云音听她说得奇怪,忙问:“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魏夫人告诉云音,费夫人打听到云音在君前得宠,很嫉恨她。在郑夫人面前进言,让郑夫人趁着秦王没有回来,随便找个错处,赐死云音。
云音大吃一惊,“郑夫人同意了吗?”
“她正在考虑。”郑夫人知道云音和费夫人有仇,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而且,她也不想胡乱处置人,坏了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
云音松了一口气,同时想着,自己是否再去上林苑躲一段时间?今天有些晚了,要去也是明日。
她向魏夫人道谢,魏夫人淡淡地说:“我惹恼了王上,听说你替我求过情,是吗?其实何必呢?反正,我不过是一个亡国之人,本来也不想活了。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夫人不要这么说,我是赵国人,亡国之痛,我也能体会。天下一统,不再有战乱,对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云音只能安慰她几句。
魏夫人顿了一会儿,又问:“他很宠爱你?”她看到云音的眸子泛着水光、像带着一层梦幻般的光华,觉得很刺心,还没有等云音回答,就大声道:“你以为你会一直得宠吗?别傻了!我当年也这样想,可是……我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了。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她貌似癫狂,云音有些愕然。她是真心喜欢过嬴政吧?求而不得,确实痛苦。云音只能暗自轻叹一声,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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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音回到居所,晚间卸下钗环歇息时,发现自己的耳环掉了一只。
这是家中祖传的首饰,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在房中找寻不到,回想起来,下午在花园逛了一阵,连忙提着一盏宫灯出去。她一边走一边找,忽然听到前面的树丛里有动静。
云音用灯一照,灌木丛中,一个男子压在一个女子身上,两人都衣衫不整。云音吓了一跳,手里的宫灯碰到树枝,掉在地上!交缠着的两个人听到动静,连忙分开!男子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女子则以手遮脸,胡乱系好衣带,也匆匆忙忙想离开。
云音呆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她已经看清了这两个人的脸。男子是宫中的侍卫,云音认识他;而女子,是兰池宫费夫人身边的宫女。他们走得太匆忙,地上还留下些东西。云音拾起来一看,是一件男子的外裳、和一个粉色的荷包。
宫女没跑了几步,就回来了,显然她意识到落下了物件。远处传来光亮和脚步声,宫中巡逻的卫队就在附近。
宫女发髻散乱,她发现自己的东西到了云音的手里,只呆呆地看着云音!侍卫和宫女私通,是死罪,云音手上有证据,只要一叫喊,把卫队引过来,这两人就必死无疑了!
云音也盯着这宫女看了一阵,她正是那日奉费氏的命令,诬陷云音的人!云音正想出声把巡逻的卫队叫过来,却看到,宫女眼里露出了恐惧和乞怜的神情。云音一时有些犹豫。
过了片刻,云音把衣物递还给这宫女,转身要走。
“你竟然放我走?为什么?”宫女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算了,你走吧。”
宫女彻底呆住了,她明白过来,云音是真想放过她和情郎,跪了下来,“琳琅多谢大人的恩情!”
云音道:“不用这样。我听说,费氏想害我。你如果真心感激,她如果设下什么圈套,你提前告知我一声。”
她拿起宫灯,转身要离开。宫女琳琅迟疑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在后面说道:“大人,你回去看看,是否多了什么东西?”
云音心中惊异,正要仔细询问,琳琅却已经抱着衣物,飞快地走了。
☆、血溅
云音在路上仔细琢磨琳琅的话,多了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先摸摸身上,并没有多出物件来。是了,费氏要害她,多半是放了什么东西在她房内!她的住所,几个小宫女常常进去打扫,她也不太留意,要做手脚,十分容易!
她快步走回居所,在偏殿附近碰到了宋喜。宋喜正在和一个太监说话,看到她脸色慌乱,就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云音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我怀疑我房中有东西。”如果东西已经放进去了,费氏随时会发难,需要马上找出来!
“那快去找找,”宋喜听了也很着急,“我的徒弟小允子,现在兰池宫当差,我叫他帮你留意一下,费夫人的动静。”
两人进了房,点起烛火,仔细地到处找寻。云音东翻西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还是宋喜细心,他趴在地上,从床榻下面的空处,寻出一个木匣,打开来,里面有一个偶人。
两人把偶人拿到灯下,仔细观看。人偶身上写有几行字,心口的位置还插着细长的银针。看来,这人偶是被人用来行巫蛊之术的。云音看清了上面的字,“啊”的发出一声喊,差点把人偶摔在地上!
人偶身上,赫然写的是嬴政的名字,和他的生辰八字!云音吓出一声冷汗,谋害国君,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这费氏,手段太狠,是下定决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宋喜接过人偶,手也在发抖,像是捧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这是害人的东西,我马上把它拿出去烧掉!”宋喜说着,把人偶揣在怀里就要出去。
“宋哥,等一下!”云音叫住他:“你的徒弟在兰池宫当差?他可靠吗?能否让他把这个东西偷偷地藏到兰池宫里?事成之后,我给他优厚的报酬。”
云音想,小人的谋害,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下一次!与其终日防备,不如趁这个机会,设法把费氏除去。
宋喜迟疑片刻,点头道:“行,我让他找机会去办。”
云音生怕房中还遗漏了什么东西,又仔细地到处搜寻一遍,才略放心。
还没有到一顿饭的功夫,外头气势汹汹冲进来一群人,带头的是栎阳宫的萧女史。云音惊慌地站起来,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萧女史并不理睬她,吩咐一个宫女上来,伸出手,上上下下地把云音全身搜了个遍;另外的人,开始在她房内翻箱倒柜地翻找起来。
来的这么快?云音明白,费氏已经发难了!两个内侍上来,把云音拖了出去,押送到栎阳宫的一间偏殿之中,狠狠把推在地上,重重关上了殿门。
随着大门关闭,光明一点点消逝,云音陷入了黑暗之中。她依着门框坐着,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人偶已经被取走了,他们应该搜不出什么来,费氏还会有什么后着吗?她一阵后怕,如果没有听到琳琅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就算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
好容易熬到天色微亮,殿门哗啦一声打开,几个人进来,把云音带到栎阳宫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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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阳宫内,郑夫人和费夫人坐于正中,宫女侍从站立在两旁。
两位夫人都梳着高髻、戴着金簪华胜,雍容华贵。费氏看到云音进来,用阴狠的神情看她一眼。
云音进殿后,行了礼,看到旁边跪着一个小宫女,正是平日里服侍女官们的玉叶。玉叶看到云音,慌忙低下头,垂下眼帘。
郑夫人开口道:“云氏,宫女玉叶告发你,用巫蛊之术诅咒王上。你快快从实招来!”
“夫人明鉴,”云音道:“并没有此事,我是冤枉的!我为何要诅咒王上?”
费夫人在旁边说:“你是赵国人,一直心怀叵测,要为赵国的覆亡复仇!”她又对郑夫人道:“如今有人证,依我看,重重用刑,不怕她不招认!”
云音听到这话,更加肯定她们没有拿到物证。她决定,哪怕她们严刑逼供,也要抵住不认!
郑夫人略一迟疑,“玉叶,你说云氏行巫蛊之术,为什么在她房中找不到证物?”
玉叶目光闪烁,迅速看了费氏一眼,被费夫人恶狠狠地一瞪,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或许,她把东西藏了起来。”
云音看向玉叶,有些心寒。平时她看玉叶年纪小,待她很宽和。没想到,这女孩如今却来诬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