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敏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人生那么短,今日能快活就行了,是吗?至于明日的事,以后再说。”
子敏有些诧异地看着云音,她并不明白,云音在说什么。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云音看到她惊奇的表情,笑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没事,也没有发疯。”
“这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回到居所,云音心中决定了,嬴政可能算不上好人,但他对自己有情。既然天意这样安排,就选择相信他,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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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云音依旧在偏殿整理奏章。
嬴政正在专心处理公务,云音整理完手头的事务,拿着一本奏章,走到一旁坐下来,专心地看了起来。
嬴政抬头问道:“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我在看李斯大人的奏章。他学识很好,他的文章果然是字迹苍劲、文采飞扬。”
“李斯师从荀子、学识出众,寡人很赏识他。”
云音道:“他当年的一篇《谏逐客书》,写得真好!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文采斐然、有理有据,真是才子的手笔!”
嬴政道:“当年我被谗言所惑,下令驱逐一切客卿。正是读了李斯上书的《谏逐客书》,幡然醒悟,取消了逐客令。”
“秦国能有今日之强盛,正是因为能广聚天下人才。如果大王当年驱逐了所有外国客卿,恐怕如今不能有统一天下之势。”
“不错,”嬴政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你如此欣赏李斯,还能背诵他的文章,是否很仰慕他?”
云音一愣,她不就夸奖了李斯几句,怎么就变成仰慕了呢?
他看了云音一眼,笑道:“我和你讲笑呢。李斯这人,确实有才华。不过,他有个毛病,他惧内。”
云音想,李斯娘子彪悍的名声,真那么响亮,都已经传进宫里来了?
嬴政居然知道李斯的私事,今日还拿出来议论。他不喜悍妇,难道臣子的家事,他也想插一杆子?
☆、变心
嬴政今日高兴,随口和云音谈论重臣的趣事。
“李斯确实惧内,我本想替他做主,帮他整治这悍妇一番,谁料想,他居然百般回护妻子。真是丢世间丈夫的脸!”
嬴政以前常常喜欢亲临几个重臣的府邸,当面请教国事,因此知道臣子们的一些私事。但如今,六国派来刺杀他的刺客太多,他轻易不敢出宫,就很少去了。
云音笑道:“李大人惧内,是因为他心中爱重妻子。这是人家夫妻间的闺房之乐。外人何苦要插手去管呢?”
她心中倒是很羡慕子敏。朝廷高官,多数都是妻妾成群,李斯如此惧怕妻子,纳妾什么的,怕是不要想了。有个一心一意的丈夫,真是幸福!
如果嫁给王侯,一夫一妻,恐怕就难了!
“闺房之乐?夫妻间有哪些闺房之乐?你我日后都可以试试,”嬴政笑道:“我不喜凶悍的女子,幸好你还算温柔。”
云音不接这话,心想,嬴政性格强势,手握生杀大权。在这宫中,都是别人惧怕他,有谁敢在他面前凶悍?
嬴政又说:“有才能的人,都有些怪脾气。国尉尉僚也是这样,才高八斗,却一直不肯娶妻。我想赐婚宗室女子给他,他拒绝了;赏赐他一些美女,他也不接受。真是怪人!”
云音倒是听尉僚说过,他独身一人的原委。
“国尉是世外高人,自然眼光也高。勉强塞给他不喜的女子,反而不美。人都说他足智多谋,是大王的左膀右臂。”
“不错,”嬴政道:“寡人得到国尉辅助,却是不易。当年他与我面谈几次,一开始却不愿意辅佐我,还要离开秦国。”
“为什么?”云音也好奇其中的原因。
嬴政摇了摇头,随即道:“幸好,他后来回心转意了。”
“尉僚先生如果离开了秦国,那会怎么样?”
云音知道,尉僚为秦王出谋划策,攻打六国进展得那么顺利,他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果他执意离开,我就只能杀了他!尉僚这人精通天下大势、战争谋略;如果为别国效力,对我大秦,是天大的威胁!”
两人正说笑间,他忽然说出杀气腾腾的话,云音呆了一下。随即一想,也有些道理。尉僚如果去辅佐别国的君王,联合六国合纵抗秦,凭他的本事,还真不知道现在天下的局势会如何?
尉僚当年不肯为秦国效力,嬴政起了杀心。后来是李斯苦劝,李斯和蒙恬两人,去把尉僚追了回来。嬴政对他推心置腹,立刻委以重任,他才最终答应入朝为官。
“寡人得到国尉的辅佐,就像当年先祖孝公得到商鞅、惠文王得到张仪、昭襄王得到范睢一样。”
商鞅、张仪、范睢都是历代秦国的名相,嬴政这样说,确实把尉僚看得很重。尉僚为他定下统一天下的谋略、并派出弟子到处活动,为秦国刺探消息、破坏六国的合纵、离间各国君臣,立下了大功。
李斯和尉僚这两人一文一武,是嬴政最倚重的大臣。嬴政对重臣很厚待,重臣的吃食用具,都和自己一样;他的态度谦虚,礼贤下士;遇事也是很诚恳地请教,虚心听从臣下的意见,到处搜罗人才。
云音想,嬴政对忠心于他的人,的确是厚待恩遇,也算能念旧情;但是对敢于违逆和反抗他的人,狠辣的手段就使出来了!
秦国能灭掉几国,网罗到天下的人才,嬴政确实也有过人之处。他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他的性格多面,说很复杂,也不为过。
嬴政看云音不说话,不满地道:“你怎么又发呆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当年听尉僚先生讲学的情景。”
云音道:“我听了他的几次讲学,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也算是受益匪浅。”
两人随意谈些趣事。云音看看他,他的眼睛,依然像少年时一样明亮,彷如星辰一般;他微笑的时候,面容酷似他的母亲,健壮俊朗,是个迷人的男子。
但他只要一发怒,即刻就能变脸!云音只喜欢他现在的这副样子。
嬴政看到云音痴望着他,笑了起来,他挨近云音,低下头来,在云音唇上轻轻一吻。
云音没有避让,只伸手让他握着。嬴政这人,思虑太重,心中承载的事情多,又缺乏朋友和亲情。云音倒是希望,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能快活一些;他那颗有些冰冷的心,能多点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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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云音回到居所。
她正想歇息,宁姜忽然进来,发髻散乱、内着寝衣,外面胡乱套着一件外衫。她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云音惊奇地问。
“我不要活了!我表哥他……”
“你表哥?出什么事了?”
宁姜抽泣着说:“他变心了!他娶了别人!那女子有什么好,不就是比我年轻几岁吗?我的命真苦!”
“这么快就变心?你这表哥,还真不是个东西!”
“完了,我要变成老姑婆,嫁不出去了!”
“不会的。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表哥。哦,不对,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肯定能觅到更好的夫君。”
云音越是安慰,宁姜哭泣得越大声。
云音无奈,只好说:“我当年定过亲,也被人悔过婚。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别哭了。”
“真的?”
“我原来的未婚夫,后来还娶了一个官家小姐。”
宁姜抬起头:“你遇到过这种事?听到你的遭遇那么惨,比我糟得多,我好像就不怎么难受了。”
云音噎住,忽然不想安慰她了。
“你说,我们俩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是吧?”
“是呀。……不对,说什么呢?咒自己多不吉利。负心汉才薄命!”
云音又听宁姜倾诉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总算好些,肯回去休息了。
云音叹了口气。在这世间,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又能始终如一,还真是不容易!希望她早日想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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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的天气,说变就变。
冬天已经过去,春日里忽然来了阵倒春寒,北风吹来,让人直发抖。云音虽然是在殿内当差,还是冻得常常缩手缩脚的。
嬴政看她这个样子,拉过她的手摸了摸,像冰一样。
他自己也冷得有些不舒服,就说道:“你怎么如此畏寒!明日,我带你到骊山温泉去,祛祛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挺萌这段历史的。大秦帝国啥的,虽然写得好,但男作者写感情戏REAL尴尬。。。
还是以一个女性的角度,来看看这段故事,这个人
☆、赐浴
第二日,嬴政带云音和侍从摆驾骊山行宫。
骊山上松柏长青、壮丽翠秀,似一匹青苍的骊驹,故而叫这个名字。山上建有宫室数间,红砖碧瓦,位于树丛之中,分外幽静。
离宫之中,也建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色宜人。这里最吸引人的,是有数眼天然的温泉。因为此地有温泉,王室在此地建了行宫,每到冬春季节,供秦王和嫔妃来此洗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