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苦笑,看来嬴政这是消气了?他不是第一次生她的气,一时恼一时好的,变化无常,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云音打起精神,随同吴福儿来到秦王寝宫,宫人都侍立在殿外。
云音走到寝宫门前,向里望去。宫灯发出昏暗的光芒、明明灭灭,嬴政只身坐在殿内,似乎在发愣。
他脸上带着些寂寥的神情、孤零零的身影,在空旷的寝殿里,有说不出来的萧瑟孤单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秦汉时代的夫人之位,就是后世的皇妃。在嫔妃里面算位分最高了
☆、迎娶
云音进入寝殿,行了礼。
嬴政招手让她近前,他带着伤痛之色,并没有说话。云音第一次看到他这般低落的神情,和他平时或飞扬跋扈、或阴沉暴躁的样子大相迥异。
云音望望他寂寥的身影,他刚遭遇丧母之痛,在这世上,没有了父母双亲,和自己一样,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了!自己有个兄长,却远在千里之外,还好似比他强些。
他拉住云音的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云音低声问:“大王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难受,”他按了按上腹部靠近心口的位置。
“传御医来看看吧。”
嬴政摇摇头,“这是故疾。天气寒冷、心情抑郁的时候,偶会发作。”
他母亲新丧,心中哀痛,故疾又发作,夜里不能安眠,这几日精神很差。有时候好容易浅浅入睡,噩梦居然又来侵袭;他本以为灭了赵国之后,就摆脱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谁料想还是被恶梦纠缠。
听他这么说,云音倒是有些明白,他这病症可能是胃疾。她在掖庭几年,用膳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会饿肚子,也得了这个毛病。发病时很疼痛,幸得最近好了许多。
他这病症,多半是少时的艰苦生活留下的印记吧?云音想到,他小时候受过许多苦楚,也许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真正关怀过他,心中不免有些怜惜。
他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云音一直很好,还帮助她报了仇。看起来,云音想出宫去做个普通人,他不会允许。云音待在宫中,也只能依靠他。
他小时候经历坎坷,怪不得心肠有些硬。就连云音自己,在王宫这种地方呆久了,也变得冷漠许多,不复少年时的热情热心。
这样想着,云音轻轻按住他的手,露出怜悯的神色。
嬴政挨近过来,头靠在了云音的胸前,似乎在寻求她的安慰。云音抽出一只手来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样的温柔相依,似乎减轻了他的痛苦,眉头舒展了不少。
外面雪花开始飘落,寝殿内,壁炉里燃着木炭,渐渐热起来。寒夜里有人相伴,感觉分外温暖。
夜深了,云音看嬴政的脸色,他已经缓解过来。
他准备就寝,吩咐宫人进来,伺候他更衣漱洗。云音要退出去,被他叫住,“留下来,陪陪我。”
云音呆了一下,随即想,他母丧期间,身体又不舒服,让自己留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就是陪他一会儿。
她扶他到了榻上,给他盖上了被褥,他抓住云音的手道:“别走。”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看你入睡,”云音坐在榻边,柔声说道。
嬴政害怕做恶梦,不敢入睡,但云音陪在旁边,他心里安定许多。他闭上眼睛,歇息一阵;又睁开眼看看,云音还坐在那里,放了心。他确实身心疲惫,渐渐进入了梦乡。
云音见他睡着,正想离开,又发现他闭着双目,身子颤动起来,神情不安,估计又是梦魇了,就俯下身子,轻声安慰他几句,再拍拍他。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一动不动,沉沉地睡去。云音觉得,自己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云音靠在榻上,自己也快睡着了。她醒了醒神,起身披起外裳,悄悄离开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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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些日子,天气渐渐和暖。
嬴政恢复过来,又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他每日忙于国事,云音依旧在他身边当差。
一日,云音呈奏章给他,他接过来,忽然唤道:“阿音。”
云音应了一声,看了看他,他似乎有话要讲。
他轻抚云音的脸,带着笑意说道:“这段日子,倒是多亏你陪在我身边。等母后丧期一过,寡人要以夫人之礼,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云音有些意外,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不出声?嫌位分低了?”
“不是,”云音道:“夫人位比公卿,我怎么敢嫌低。只是……”
“只是什么?”
“没甚么,觉得很突然。”
云音听他的口气,用迎娶这个词,不像在说纳妃,倒像是平民夫妇的婚嫁。他对自己应该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的玩弄吧?
“后宫三夫人之位已经满了,寡人去与内廷官员商议,增加一个。这段时间,你也修养一下,养的白白胖胖,好做个丰盈的新嫁娘。”
他不想委屈了云音,愿意给云音一个高位。
“大王为何待我这般好?”
“因为你有趣呀。当年,我就说过,要娶你。你虽然算不得是绝色佳人,性子也有些刁钻,但我既然已经承诺过,也只好凑合些了。”
云音心中一暖,他倒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孩子的戏言。
看来,这可能是天意,两人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云音虽然没有想到,会嫁给王侯,但是天意难违。兄长一向深恨秦国,可能会生气,可她有别的选择吗?
嬴政紧紧揽住云音,她的脸埋在他的臂弯,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腰背。云音被他搂着,有些喘不过气。
他早就明白,高处不胜寒,王者之途,是一条孤独的道路;王者之心,也应该坚毅冷酷。但是,一个人寂寞的滋味,并不好受。有心爱的女子相伴左右,也算是人间乐事。
良久之后,嬴政放开云音,把手伸到她面前道:“该拿礼物来了吧?”
“什么礼物?”云音一时有些迷惑。
他的脸色沉下去,“你居然不把寡人放在心上!完全忘记了!”
云音反应过来,他在邯郸提过,他送过自己很多东西,让云音回送礼物给他。“我已经准备好了,就这一两日就能送给你。”
“你打算送我什么?”他脸上又由阴转晴。
云音笑而不语,决心卖个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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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气晴朗。下午,嬴政去了宣室殿召见重臣。
难得的冬日暖阳,云音和宁姜在御花园里,坐在草地上,一边做些手工活、一边闲聊。
“你这活计做得真不怎么样!”
“看看你的,还不如我呢!”
“算了,我们俩都不擅于做这个。我叫了秀儿过来,让她教教我们。”
正说着,秀儿走了过来,她今日休假,正好无事。秀儿年纪虽小,一双手却很灵巧。她看了看两人做的物件,指点了她们一番。
秀儿手上忙碌着,问道:“这是男子的式样。宁大人,你做好了要送给谁?”
宁姜略有些扭捏地说:“送我表哥。”
云音听她说过,她上次出宫,在家里见到一个远房表哥,两人互相有意。
“你表哥会一直等你出宫吗?”
“那当然!他自然会等我。”宁姜带着陶醉的神色,向往着以后和表兄成亲后恩爱的日子。
在秀儿的帮助下,云音基本已经做好了。她问秀儿:“你看还行吗?”
“不错。云姐姐,你打算送给谁?”
正在这时,嬴政带着侍从,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这么早就回来,也没有乘撵,云音有些意外。几人在路边跪下迎驾。
嬴政站住,挥手让侍从和宫女都退下。云音想跟着一起走,又被他叫住。
他看起来心情甚好,问道:“你不在殿内呆着,在外面做什么呢?”
“我看天气晴好,在这里晒晒太阳。”
他看见云音手里有东西,又问:“你拿着什么?”
云音把物件往身后一藏,他挨近过来,用手去抢,笑道:“躲什么?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啦!亲们
☆、盟友
嬴政把手伸到云音身后,将她手上的东西抢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翻来覆去地拿着看了一会儿,笑道:“一根男子的腰带。是你亲手做的?打算送给我的吗?”
云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嬴政让她送礼物,可难住了她。珍贵的物件,她送不起;普通的东西,嬴政又看不上眼。
她想,索性动手做条腰带,多花点心思,以报答他助自己报仇的恩义。于是,云音找来上等材料,开始制作。无奈她的针线活实在是一般,比起宫中做工精良的物件,有些差别。
“这个,仿佛做工有些粗糙。”
“我手工技艺拙劣,大王如果看不上眼就算了,我另做一样。”
嬴政一笑,“我再看看。对了,你也太小家子气,怎么不在腰带上用些金珠宝石做装饰?”
他用的腰带,通常上面都镶金嵌玉,华贵庄重。云音做的这条,上面只有些金丝绣花,以青铜为带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