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你真的识字?是谁教你的?”
“先生教的。以前,我家住在邯郸城里,家里请了个夫子教我读书习字。这本书里,很多字,我都认识。有些太难了,就看不懂。”
云音说:“哦,是这样。那你现在还读书吗?”
小正沮丧地摇摇头。
云音和小正熟了之后,他的话多了一些;他看起来很小,比云音矮大半个头,其实也就比她小一岁多。
小正不太喜欢笑,云音就问他:“你干嘛不笑?我想看看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小正一咧嘴,露出满口白牙。他笑起来还挺可爱。
云音的女伴宦娘过来找她玩,看见小正,问云音:“这小孩是谁?”
云音笑道:“他是我弟弟。”
“胡说,”宦娘也笑:“你只有兄长,哪里多出来一个弟弟?”
小正听了云音的话,没有出声,也没有否认。
“他是邻居家的小孩,家住在附近山脚下,”云音往旁边一指。
宦娘看到小正衣服破破烂烂的,有些嫌弃,和他隔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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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云音出门买点东西。
在家附近,她又看到小正被几个坏孩子堵住了。
“小子,你还敢出现?”王小乙斜着眼睛说:“上次便宜了你,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几个人围住了小正,他大声说道:“你们谁敢过来?我打死你们!”
“嘴还挺硬!”几个小泼皮笑道。
“他拿着一把刀!”忽然有人叫道,几人一看,小正果然手里拿着一把砍柴用的镰刀。
“四娃,你去把他的刀抢过来,我们一起上!揍他!”王小乙分配任务。
眼看着小正又要被欺负,云音走上前去,说道:“你们别打了!”
可是这些小泼皮根本不理会她,继续上去厮打小正。
这时,云音的兄长云翳和几个同伴过来了。他看见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妹妹也在前面,就大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云翳从小也是惹事的主儿,在这一带小有名气。他和同伴喜欢到处游荡,他们自己觉得是行侠仗义;别人感觉他们不务正业,惹是生非。
小泼皮倒是很畏惧他们,放开小正,和他们笑嘻嘻地打招呼。
小正紧紧地握着那把刀,盯住几个人。
云翳看看情况,对这些小泼皮道:“你们可真有出息,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
“云哥,”王小乙道:“他是个没有爹的野种!他还总是用眼睛瞪我,我看他不顺眼,所以要教训他!”
小正听到王小乙骂他的话,眼露凶光,感觉随时要扑上来,同王小乙拼命!
“和这么小的孩子打架,你们羞不羞?”
“几位大哥,他是秦国人!”另外一个小无赖四娃说:“他有一次被我们打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秦国人都坏,该打!”
“他不是秦国人,”云音帮小正辩解道:“你别胡说!他明明是赵国人,他讲话也是邯郸口音。四娃,你最喜欢说瞎话!”
云翳道:“好了,散了吧!别在我家门口打架!”
云音过去,把小正拉了出来。小流氓们见有比他们强的人,来管这件事,都一哄而散。她见小正只受了点轻伤,问他:“疼吗?”
小正摇摇头,“我回家了。”
云音因怕几个小泼皮再来找他的麻烦,陪他走一段路。
云翳到了家门口,也不回家,和同伴继续往前走。他们一边走,一边商量。
“阿翳,我们今天去哪里消遣?”
“我也不知道。附近还有什么地痞恶霸吗?”
“哪里还有什么恶霸?附近的刺头儿,都被我们收拾完了。昨天隔壁的宋老爹说,我们几个整天不务正业、到处惹事,我们才是恶霸!”
“他胡说八道!老糊涂!”
“哦,我想起来了,富贵说他最近得了一把好剑,他家就在附近村子里,不如我们去他家看看?”
“好呀!”
众人纷纷附和,走在云音两人后面,要到旁边的村子里去找人。
过了一会儿,众人已经走出巷子,来到山道上。
一个女子出现在山坡上,她普通少妇打扮、头上只戴着一只木笄、裙裾随风飘扬。她的容光,让满坡绚烂的山花都失去了颜色。她真美!云音几乎屏住了呼吸。
☆、山鬼
云翳和几个同伴也呆住了。他们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成熟妩媚的少妇,对他们充满了吸引力。
这女子似乎习惯了男人惊艳的目光,也不在意,只抬头向他们柔柔一笑。她这么一笑,几个年轻人感觉自己的魂儿,已经从体内飞了出去!
赵国本来就是盛产美女的地方,邯郸城又是佳丽扎堆的所在。云翳和同伴也不是没见识,邯郸城里有名的歌姬,他们见过不少;名伶的歌舞,也去看过,但是这个荒山中的女子,似乎比那些绝色歌姬还要美艳!
他们小声议论起来。
“这女子,长得那么美,是山鬼吧?”
“大白日的,哪里来的什么鬼?她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女鬼?”
“谁说她是女鬼?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山鬼,说的是山里的精灵!《九歌》里面描述过的。”这人看来读过一点书。
“我看她像山里的精怪,说不定是狐狸精!”
这时候,小正向着女子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娘”。
“又和人打架了?真是不听话,”女子看见小正的衣服又破了几处,手臂上有淤青,责备道。她训斥儿子的声音很好听,又脆又柔,像黄莺婉啼。
原来小正的娘亲这么好看!云音惊奇地想。
女子拉着儿子回家,小正伸出手,和云音挥手告别。
云翳笑道:“我说她不是精怪吧?她原来是那个小孩子的娘。”
“也是,”同伴附和,“她如果是精怪,那她儿子也是精怪。精怪都有法术,怎么还会被那班小孩欺负呢?”
“她真美!”几人念念不忘的又谈论几句,沿着山路找同伴去了。
云音在山上采了一把野花,慢慢散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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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云音的远房亲戚云大成来了。
云大成和云音家是远亲,他和云翳的关系很好。他一进门,问候了伯母,就去找云翳。他们两人呆不住家里,商量着,要去哪里消磨时间。
“翳哥,我们今天去哪里逛?”
“走!我们到邯郸集市上去,再去教训一下大虎那帮人!”
“哥!”云大成苦着脸道:“别去惹事了,上次我们和人打架,我回去后,被我爹狠狠教训了一顿!”
云翳笑了,“看你这个没有出息的样子!算了,今天我们去茶楼听书!我请客。”
云音也很迷听书,在旁边听到,连忙说:“带我一起去吧!上次那个故事,我还没有听到结尾呢。”
“行!一起走,”云翳招呼大家一起走。小正也在,云音拉上他,“我们去茶楼玩,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很精彩!而且,那里还有点心吃。”
大成看到小正,问道:“这小家伙是谁?哥,是你新收的小兄弟吗?”
云翳笑道:“他这么小,怎么会是我的兄弟?他是邻居家的孩子。”
他们又去叫了几个同伴,众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邯郸城,走进一间名叫“悦来居”的茶楼。
茶楼里面很热闹,到处坐满了人。一个年近四旬的说书先生坐在台前,形容消瘦,手里拿着一块惊堂木。
几人找了个空着的桌案坐下,小二上了茶,摆上一些点心。
茶客们多半是男人,里面乱糟糟的,还有汗味。云音有些不自在,要不是说书的内容精彩,她不太喜欢呆在这里。
她看见小正端着地坐着,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心想,小正可能很少来这种地方。她拿了一块点心给小正,“第一次来吧?先吃点东西。”
有人问:“不是说听书吗?怎么还不开始讲?”
“正在中场休息,”大成嘴里塞着点心,含糊地说:“很快就开始。”
这时,说书先生站了起来,清清嗓子。看来他要开讲了。
“碰!”他没讲之前,先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云音吓得身子抖了抖。
“上回书说到,几十年前,秦赵两国对战长平,我赵国名将廉颇将军坚守,两军对峙两年之久,粮草耗尽。各位是否想知道,如何突破僵局?”
“哦,今天是在讲长平之战,”云翳对大成道:“这么有名的战役,大家都知道,但是细节,还真不清楚。”
“别卖关子了,快接着讲嘛!”下面有人喊道。
“廉颇将军固守长平,秦军讨不到便宜,就开始动起歪脑筋。”说书先生继续道:“秦国施展反间计,派人到处散布谣言,说廉颇很容易对付,秦军最怕的是我赵国将军赵括。于是,大王派赵括接替廉颇为将。”
“但是,诸位猜猜,这赵括真的厉害吗?不是!他只是纸上谈兵,口才好,说起兵法布阵来头头是道,实际上根本没有能力和经验!”
“口才好,是和李先生你一样吗?就靠一张嘴来吃饭了!”有人开起说书先生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