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妹妹果然知道啊。”徐立克含笑道。
徐惠俏面微变,没有开口。
徐夫人并未告知她龙舟宴详细,当她问起时候,也是含混其辞。反而是徐老爷子有意向她提点了几句。不然,她此时只怕要难堪了。
胡不为此时提议道:“不如同去?”
徐立克有些心动,徐立复略一迟疑就叫好起来,又问徐惠道:“惠姐姐觉得呢?家主不会责怪我们吧?”
“只是一次普通的宴请而已,又非什么重大隐秘。”徐惠淡淡地道:“再说,楼船那么大,我们去了,又不是非要与客人们参合在一起,又有什么不能去的?你若想去,就只管去。”
“那就有劳惠姐姐领着我们了。”徐雅立即欢笑道。
她是很想过去见识一番,露露脸的。既然徐惠应承了,长辈们若是责怪下来,都有徐惠担着呢,多好。
“是啊是啊,我们就跟着你了。”徐立复装模作样地向徐惠作揖,笑容满面,十分讨好的样子。
话到这里,徐惠若是不答应,但真是在兄弟姐妹面前一点儿面子都没有了。但她心中却是并无把握:她令人擅自领人在姑苏各方官员士绅面前露面,会不会让徐夫人不喜?
“可是他们长辈大人们在一起品茶饮酒谈话,又有什么好玩的?”徐玫适时开口,摇头道:“肯定无趣的很,还不如到外面逛逛集会呢,我反正不想去。”她又问徐清:“清姐姐,你想过去吗?”
徐清摇摇头。
徐玫立即像是找到知己一般,眉开眼笑地拍手道:“那太好了,一会儿我们逛玩了集市,正好往临江仙吃鲈鱼去。”
她和徐清这时候明白地表示“不去”,也是提醒众人,给徐惠解围:长辈们没有准许,若是冒昧前去,怎么看都显得没有规矩。
但徐雅却撇嘴道:“临江仙也就鲈鱼好一点儿,又不是没吃过。”她给了徐玫一个白眼,像是笑话她没有见识不懂好赖:“本来楼船上的厨子手艺就非常高明,不输临江仙的大厨……今日徐家请宴,又怎么能寒酸了?说不定啊,临江仙会做鲈鱼的大厨此时正在楼船上忙碌呢!”
临江仙也是徐家的产业。
就算不是,徐家相请,整个姑苏城,谁家能不给面子。
“惠姐姐,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跟你去。”徐雅眼珠转动,激道:“惠姐姐别是又反悔不敢了吧?”
徐惠抿了一下唇,看向等待的胡不为和那个随从,道:“胡世兄,既然高大人提携,你就不必理会我们,且同高大人过去就是。”顿了顿,她又道:“我们稍后才会过去。”
今日种种,高县令明显是十分看好胡不为,处处都在捧着胡不为,示好胡不为。跟着高县令前去,胡不为是一个前程远大不输再次众人多少的一个人物。而撇下高县令,随同她们这些徐家小辈到场,那胡不为就成了“小辈”,是前去玩耍涨见识的!
其中差别,不言而喻。
徐惠想明白这一点,不愿坏了胡不为的好事。
胡不为看向徐惠,隐隐露出感激之意,向徐家众人拱手拜别,含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走一步,待会再见。”说罢,他随着那随从离开了徐家凉棚。
“学生惭愧,让高大人久等了。”胡不为行礼致歉。
高大人放下茶盏,摆摆手,随和地道:“无妨,只要没有耽误时辰就好。”他看向胡不为,有些探究之意,道:“徐家根深难测,于大夏各界各地都有影响……我本想要引荐胡公子,却原来胡公子与徐家如此亲厚,倒是显得本官多此一举了。”
“学生前几年曾在徐家族学就读,因而才与几位同龄人亲厚一些。”胡不为解释一句,面色诚恳地向高县令道谢:“大人好意,学生实在受之有愧,感激涕零。”
高县令满意笑了笑,起身道:“时间正好,我们过去吧。”
江南文风浓厚,不知多少年少俊才。若非是偶然得知胡不为同徐家关系莫名,高县令怎会格外对他表示青睐?他这个姑苏县令想要当的舒服安逸,甚至想要再进一步,不想着向徐家卖好,又能在此地有何作为?
这姑苏一地,几乎已经成为徐家实际上的控制之地,只差一个明面上的承认了!而他同样研究过县志,知道徐家这近两百年来,每隔两三代,总有公主郡主下嫁……而最后一位霞光公主,正是如今徐家家主,徐夫人的母亲!
高县令一边与胡不为闲话着徐家在姑苏“铺路修桥”的善举,抬头看前面高大巍峨的楼船,一时间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108 临江仙
临江仙。
夏长渊立于五楼,凭窗远眺。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废王乘坐的那艘乌篷船,目光平静不起波澜,仿佛仅仅是在目送废王离去。
突然,他抬头,盯着面前盘旋飞过的几只灰突突的鸽子看了一会儿,双目略微睁大一下,仿佛惊讶,又带着探究之意,直到那几只鸽子如若受惊一般地远远飞走,他才摇了摇头,离开窗边回到座位上坐下,吩咐道:“恩,让厨房炖一盅鸽子汤吧,许久没尝过了,倒是有些怀念。”
青衣少年躬身领命,出门吩咐了下去。
湖堤之上,浓荫遮蔽,凉风阵阵。便是日近正午之时,在湖堤行走,也汗不沾衣,格外舒适惬意。
徐清和徐玫换了身颜色柔和低调的衣衫,略微几样首饰,打扮的清清爽爽,在湖堤集市上随意地逛着。徐清温柔淡笑,陪同兴致勃勃的徐玫时不时在小摊上停下来,买些新奇有趣的小东西。
两个人逛了一阵,不约而同眺望江中,看一艘小画舫慢慢靠近了那艘大楼船,看徐惠几人站在画舫上仿佛与楼船上的人说了几句话,而后得到许可,先后登上了楼船,进了船舱。
徐清柔声道:“也不知家中长辈们会不会生气。”她有些忧虑,道:“方才我应该再阻拦一番的。”一众姐妹之中,她是长姐。徐立明向来寡言不表态不做声,她有责任管束弟弟妹妹们。
但别说是堂弟堂妹了,就是徐雅和徐立复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妹,一向都不喜欢她只喜欢琴棋书画这些没用的,哪里能够听进去她的只言片语!
“是他们坚持,与清姐姐有什么关系。”徐玫拉了拉徐清,示意她不要再去想别人会如何,迈动着轻快的步子,笑眯眯地道:“嗯,不管怎么说,他们一会儿就能品尝到好吃的了!清姐姐,我们也赶紧去临江仙看看,那个做鲈鱼的大师傅别真的被调走了才好!”
徐清收起担忧之心,闻言笑道:“妹妹放心。临江仙以鲈鱼为美,能做鲈鱼的肯定不止一位大师傅,保证一会儿妹妹能吃的满意。”
“那真是太好了!”徐玫轻快欢呼起来。
阳城湖西湖狭长而平缓,中湖曲折,东湖宽广深邃,中间有狭长的地带相隔,又有岛屿点缀,好一片水乡风光。据县志记载,阳城湖原本仅是地势低洼,前朝一次洪水无情,雨水倒灌聚集不退,终成大湖。又因为大湖水浅,一旦暴雨,湖水蔓延,四周民众时常受灾。直到大夏立国之后,徐家渐渐成势,深感洪水无情百姓苦楚,于是在一年姑苏大旱之时,捐出巨额银两物资,与官府一起,率民众清湖挖淤,将大湖整个改造了一番!于是便有了清湖之后的一两百年内,无论是洪水干旱,沿湖之地的百姓们都不再受灾!
姑苏百姓,无一不感念徐家善举!
因而,当年徐家特意指使做工百姓将西湖与中湖东湖连通的窄小水道拓宽挖深,而不是造桥联系两岸,说是为了连通大湖,以便容纳更多雨水……但又有小道消息说,徐家此举根本就是为了徐家楼船能够在整个阳城湖通行无阻……姑苏百姓们也不过是善意地腹诽调侃几句,又怎会有半点怨言?
临江仙正坐落在西湖和中湖的宽阔通道边,地势优越,登高远眺,满湖美景尽收眼底,湖风阵阵,飘飘然如同登仙远去,是为“临江仙”。
今日龙舟赛,临江仙占据观赛高地,宾客满满座无虚席。
幸好,这临江仙也是徐家名下的产业,徐清徐玫两人就算没有提前预定,也不怕没有位置。
徐清来过几次,引着徐玫从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入内,表明身份,便立即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侍者前来迎接入内,辗转经过一个精致的小花园,方才抵达一处楼梯,引领二人上楼去。
“这里有几个雅间是专门为东家常年空着,只为东家偶然来人要用,位置还是很不错的。”徐清跟随侍女踏进一个雅间,环视一眼,对其内清雅舒适的布置颇为满意,转头向徐玫介绍道。
徐玫一边点头,好奇地环视几眼,便来不及细看,问侍女道:“不知净室在何处?我想要方便一下。”她微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那侍女忙道:“回小姐,就在外面不远,请小姐随婢子来。”
徐清正要关切开口,徐玫就抢先道:“清姐姐稍坐,我去去就来。”
徐清含笑点头,目送徐玫走了出去。
临江仙是徐家产业,她们进来并未隐瞒身份,不怕徐玫会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再说徐玫走出雅间,跟随侍女在清幽的走廊上行了片刻,就已经到了净室,果然不远。朱燕进去查看一番,对徐玫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