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莫仁竟然能够统御鸟兽。
虽然他在这方面的本领还不高,只能利用一下一些特殊的鸟兽,比如说训练斑点花和信鸽,或者清理虫蛇……但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潜质,足以惊人了!
偏偏,莫仁又非常老实。
从不显山露水。
他是男子,在五柳观的时候是安排与观中的道童一起吃住的。但五柳观那么多的小道童,却没有一个人清楚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将“养狗”这份工作做的十分不错!
只有在徐玫跟前,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会向徐玫证明:他很有用。
这让徐玫一度很摸不着头脑。
后来,她干脆不去想了,只当莫仁真是她碰巧捡来的天才,她花力气花银子培养了,那就心安理得地使唤就是了。
只是,想到那个人,她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去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莫仁。”徐玫看着前方,轻叹道:“你是我捡来的,是不是?”
“是。”莫仁言语很少。
“那你来做这个小厮,也是自愿的了?”徐玫又道。
“是。”莫仁仿佛迟疑了一下。
“那也就是说,我收留了你,于你有恩,是不是?”徐玫又问道。
“是。”这一次,莫仁没有迟疑。
徐玫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希望你不会对不起我。”
“我绝不会对不起徐玫你。”夜风中,莫仁的声音清冷无比。
徐玫再次沉默片刻,道:“我们回去吧。”
她真是傻了。明明不会再相信什么承诺,却偏要来问上一问。真是傻极了。
☆、045 争执
一夜寂静。
次日,晨曦微白,众人再次启程,日近正午时分,回到了徐宅。
护卫们在门口前头交接,徐立前和徐玫同身边伺候之人一路径直到了梧桐苑外的车马厅前,才从车上下来。
徐惠正在那里迎接。
她看到徐立前,当即就是一喜,立前上前欠了一下身算是行礼了,娇声埋怨道:“大兄,你倒也知道回来!”
徐立前微微有些尴尬,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徐惠撇撇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没说,因为此时徐玫已经走过来向她行礼,她便狠狠地瞪了徐玫一眼:“你也不小了,自己顽劣就算了,怎么非要拖着大兄!”
徐玫讨好地笑笑:“那明年,姐姐陪我?”
徐惠愣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忙着呢,哪有时间陪你玩耍!”想了想,她将徐立前往自己身边扯了一下护住,训斥徐玫道:“真不知你为何非要去那个破庄子!明年你都八岁了,已经算不上小孩子了,不必再要人陪,爱去自己去好了!”
徐玫低着头没有吱声了,像是被训的怯了。
“惠儿!”徐立前有些看不过,道:“你是姐姐,当爱护妹妹!”
“那妹妹行止有差,姐姐就说不得了?”徐惠辩驳一句,趁着徐立前停顿,忙道:“大兄,你最近功课没生疏吧,娘正在屋里等你,一会儿肯定要考教你的……父亲也在。”
徐立前闻言便不再耽搁,与徐惠一起往梧桐苑走。
徐玫跟在二人身后。
夏长渊和徐夫人并肩南坐,看着三个孩子进来,露出淡淡平和喜悦的笑容,气氛很轻松,让徐立前有些忐忑的心也松弛了下来。
夏长渊照例话少。
徐夫人询问过徐立前和徐玫在小梅庄的生活起居,又听说归程十分顺利,道:“那就好。”想了想,又道:“最近山东有旱灾,朝廷救援不足,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听说已经到了江南地界了。若是遇上,少不得有些麻烦。”
她倒是不害怕徐立前和徐玫都是孩子,会受到惊吓。
提到这个,夏长渊神色略有些不好,开口道:“京城暗流涌动,天子眼中,已经是顾不上地方事。地方官多为敷衍了事之辈,便是有几个勤政爱民的,也是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是缺少赈灾物资?”徐立前见父亲忧心难过,脱口问徐夫人道:“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不良商家囤积居奇?我徐家……”
徐夫人神色冷下来,直视徐立前,将徐立前未说完的话都堵在了嘴巴里。
徐立前就差明确地说,是商人见利忘义小人之举,才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名声凋敝!。而徐家,正是巨贾之家。不缺银子的徐家毫不作为,其行径也是可耻至极的!
徐立前虽然没将这些话说完,但却鼓起了勇气,与徐夫人对视,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徐夫人脸色越发难看。
徐惠在徐玫胳膊上掐了一把,是想让她弄些动静,给徐立前解围。
徐玫看向夏长渊,目露哀求。
夏长渊轻声道:“夫人,你总说自己将立前教的好……”他摇摇头:“他算术再好,账本做的再漂亮,难道将来是要做个账房先生?没有大局观,便是学会了一些经营手段,也最多是做一府一地的生意,想要达到夫人您的高度……”
他再次摇摇头:“原本我不该干涉夫人你对立前的教导……但夫人你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法子,只顾细节却忽略大局,是不是用错了?”
“这天下,会算账会做账的账房先生不知凡几,而真正有成就的大商人,却没有几个。”
徐夫人冷哼一声:“算术不通账目不懂,细节囫囵不知晓,恐被下面人当成傻子糊弄!”
夏长渊哂然一笑,不与徐夫人辩驳。
徐夫人脸色有些差,显然心情糟糕。
徐立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徐惠几次拽住示意,不愿他再继续与徐夫人呛声。
徐玫想要开口,又忍住了。
终于,徐夫人面色变幻之后,摆手道:“你们下去吧。”连伴读的事情都没有提。
走出梧桐苑,徐惠不禁埋怨徐立前道:“大兄,难怪娘亲都不让你多看书!你居然当我们徐家是那种盘剥百姓的奸商吗?你这样看待母亲,难怪母亲会生气!”
“我只是想说,我们徐家累积了这么多的财富,意义在哪里?无论是账本上的数字,还是铺地的银砖,摆在那里,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徐家说起来人不少,但真的计较起来,又能用掉多少财富?”徐立前苦着脸道:“日常我们徐家也有修桥铺路回馈乡里……我刚才听到流民四起、百姓艰难,难免就多想了些。”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若是我们徐家肯稍微出力,说不定就能救民与水火,活百人活千人活万人!而偏偏……”
不必去查证,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在灾荒之地卖粮食的,肯定有徐家人。而且,这粮价绝不会低了。
这个现实,难免会让徐立前生出“徐氏奸商害人性命”之感。这让笃信圣人之言的徐立前心头能好过才是怪了。
徐惠忙又拽了一下徐立前,辩解道:“我们徐家积累的财富,你当是容易得来的吗?天灾人祸自有官府料理,我徐家只是商人,行的就是商业事,管的了那些不该我们管的吗?大兄,你怎么糊涂了!”
徐惠说的也没错。
徐家正经经营,商人低买高卖是为根本,做的又不是坑蒙拐骗的生意,所赚的银子也是努力之后的心血,凭什么要为天灾背书?商者行天家事,你是想要干什么?
但她这一番话虽然没错,却根本不足以说服徐立前,让徐立前释怀。
徐玫在一边看着,开口道:“刚才我觉得,父亲仿佛很有些想法的,只是因为娘亲在,他才不便开口。不如我回头找个机会问问父亲看,大兄,慧姐姐,你们觉得怎么样?”
☆、046 劝兄
徐立前和徐惠都是眼前一亮。
但徐立前却又迟疑了:“父亲怎么会懂这些?”
文人高洁,当不识人间烟火。
徐立前心中下意识不愿意夏长渊沾染这些。
徐玫轻松一笑:“他懂不懂,愿不愿说,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徐惠道:“那待母亲出去,我们一起问。”
她不愿意功劳全让徐玫占去了。本来徐立前总是迁就徐玫已经让她十分恼火,若是徐玫再“立功”,徐立前定然更愿意同徐玫亲近说话,就像是她徐惠不关心徐立前了一般。
这让徐惠不能接受。
“嗯,好啊。”徐玫无所谓。
三人各自留一个小丫头在梧桐苑外守着等消息,徐玫告别徐立前和徐惠,回了集雅苑。
徐惠拉着徐立前又低声述说了一路。
徐立前面色渐渐有些不好,到了岔路口,他不欲徐惠再跟着,露出倦容,道:“惠儿,我先回去梳洗了,回头再说其他的了。”
徐惠见他面色很差,忙道:“那大兄你赶紧回去歇一阵。院里服侍自然我一早都交待过了的。”
徐立前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侧身走了。
徐惠在他身后嘀咕道:“就知道不该出门的,白白受累,什么收获没有。”
徐立前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
回到松涛苑,心不在焉地沐浴更衣之后,坐在书案前怔然出神。
“公子,石非求见。”石青低声道。
徐立前恍若未闻。
石青等待片刻,轻脚退出去,对候在廊下的少年人低声回了几句。少年人闻言,朝着这边拱手失礼,随即转身走了。
宛如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