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玫的心情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露出微笑,看向小麦,问小麦道:“小麦,你有什么愿望没有?”
小麦摇摇头:“回小姐,婢子暂时只想一心服侍好您。”她见徐玫心情好起来,心头也是一松。刚才那一刻,她其实心底也没那么镇定的。
“那等你将来想到了,一定要告诉我。”徐玫笑着道。
“一定。”小麦笑着应道。
从正月到二月中,江南还是没有下雨,旱灾减产已经能够预见了。江南这种情况,相对来说,还是好的——毕竟江南总会迎来雨季,从海洋上吹过来的风一定会带来降雨,决不可能一直干旱下去。而江南庄稼一年两熟,耽误了一季,还是能够收获一季。但北方的形势,却没有那么乐观了。听说,北方的雨水却已经开始多的有些不像话,新帝已经顾不上太上皇国丧的悲伤,开始紧急动员全民整修水利堤坝,疏通河道,努力将洪水的影响减少一些,再少一些。
徐玫记得前世,从今往后的大夏,似乎一直大小灾情不断。前世,大夏面对这种情形,又因为太上皇复辟之后不顾一切地横征暴敛,以至于虽然有周太傅努力维持,但大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迅速地衰弱了下去。只是不知这一世,没有了太上皇,新帝一直以大夏江山为重算是个勤恳有为的君王……大夏应该能撑下去吧?
天灾总不会因为太上架驾崩的不同,就不来了。
区别在于,朝廷官员和百姓们如何应对罢了。若是能活下来更多的人,那么是不是能说,大灾其实已经成为小灾了?
徐玫无法回答。
她站在船头,看着陆地渐渐成了一道黑线,不禁心生感慨。
“怎么,看傻了,还是舍不得?”徐立前亦是头一次远离陆地站在茫然无际的达海之上,心中其实也是激动感慨良多。不过,他曾经看过到大海,所以很快就心情平复下来,调侃了仿佛一直处在震惊之中的徐玫一句。
“说不定是害怕了。”徐惠收回回望海岸线的目光,撇了撇嘴巴,随口接话道。
“是有点儿害怕。”徐玫抓住船沿上的扶手,举目四顾,大海无边无际,似乎已经丢失了方向,不禁道:“恩,风开始大了,我有些晕。”
“别害怕。”徐立前忙安慰她道:“我问过船长了,这条航道其实一直贴着海岸线南下的,只要稍微调整一下方向,一两个时辰就能重回陆地,是走惯了无数次的,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既然是贴着海岸线向南走,为什么不干脆靠近了海边行船呢?”徐玫好奇问道:“若是能看见陆地,心中有数,人也不会这么无着无落的难受了吧?”
“无知了吧?”徐惠轻嗤一声,解释道:“我告诉你,越是靠近陆地,海水下的地形就越是复杂,尤其是有许多暗礁之类的障碍,越是靠近,行船反而更加危险,一不小心海船就会撞上什么……懂了么?”
“原来如此。”徐玫早就习惯了徐惠这样的态度,笑着道:“惠姐姐知道的真多。”
徐惠闻言,神色间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训斥徐玫道:“早叫你不要往山上跑,去族学里多参加几门课程涨一涨见识,你却总是不听。别以为你爱看书涉猎广……很多东西,可不是写在书上的。”
“那个,我知道了。”徐玫十分不好意思,却还是没提将来是不是改过自新,去不去族学好好用功。
徐惠见她如此惫懒,又数落她几句,最后无可奈何地放弃,道:“将来有你吃亏的。”
徐惠往徐立前身边缩了一下,道:“我有大兄和惠姐姐相护,怎么会吃亏?”
徐惠再懒得说她,翻了个白眼。
徐立前也很无奈,将徐玫拉出来,难免也说了她一句:“……空有聪明劲儿,怎么就这么懒呢?真是拿你没法子。”
将来无论如何,他总会护着她。
徐立前不咸不淡地说了徐玫一句便作罢,眺望大海,感慨道:“原来,身在茫茫大海之上,与站在岸边看海,还是大不一样的。这真是……太壮阔了。”
“是啊。”徐惠也远眺,满脸感慨。
海风渐渐大了,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涌起波涛,一浪一浪,打在船舷上。水珠高高溅起,扑面而来,鼻端全是大海的味道!
半个月。
海燕号驶进了泉州港口,靠岸补给。海船要在此停留一日一夜。
他们兄妹三人从未到过如此南的南方,看到热闹的泉州城,自然要上岸游览一番。
负责给他们引路的,正是何大武。
何大武不过比徐立前大几岁,却已经跑过了好几趟船,尤其是曾经在泉州港待过半年,对泉州城可谓熟悉的很。
徐立前和徐惠的动作稍慢,徐玫先到了甲板上。
何大武过来见礼,面上似乎有些不自在。
“原本何妈妈也想跟着的,只没想到,她当真会晕船。”徐玫同何大武随口闲聊道:“可惜小武也没能跟着过来见识一番了。他好不容易才求了你父亲,说跟船专门照顾何妈妈的。”
何小武并非是徐家签了身契的下人。他又年纪不大,想要登船,总得有个像样的说头。不然,不是徐家让不让他上船的问题,而是他家里人放不放他离家冒险的问题。
“小武还小,将来总有机会的。”何小武面庞有些黑,却自有一股子硬朗的气息,十分很精神的小伙子。他向徐玫行礼,道:“一直没有拜见玫小姐,未曾感谢玫小姐对小的一家人照顾,实在失礼。还请玫小姐不要见怪才是。”
“你太见外了。”徐玫笑着道:“一直都是何妈妈照顾我长大呢。”
“那是家母分内之事。”何大武一直都是躬身应答,显得十分谦卑。说了两句话之后,他脸色犹豫之色更甚,一副有话难以出口的样子,让徐玫想不注意都难。
徐玫有些不明所以,却懒得与何大武猜谜,便直接问道:“大武哥,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何大武脸上一瞬间格外不自在,闻言咬牙,低声道:“之前家母拿了一本书给玫小姐您……实在是因为家母听信了小的胡言乱语,这才行事不慎,未经细查就将书给了您……家母乃是无心之失,都是小的的错。小姐要责罚,责罚小的便是。”
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会有那么一本书,说出去虽然有些丢人,但也绝不奇怪。徐家人人都识字,是以那样解闷儿的书许多男人都有,尤其是出海在外的人。那天,他将书放在枕头下,没想到却被自己回家休假的亲娘给翻了出来。面对亲娘询问,他只好镇定自若地称是正经的徐师传记。
当时何妈妈问他觉得,“玫小姐有没有读过这一本”,他想也没想就给了回答说“绝对没读过”。
徐玫一个小姑娘,哪里能接触到这样的书籍。
但何大武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只因为他脱口而出的回答,让自己的娘惦记上了他的那本书,一转眼就拿去给徐玫了!当何大武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甚至都没法跟何妈妈说明,她拿走的是什么书!
因为这一本书,何大武这一段日子一直惦记着,没有好过过。船上这半个月,他想要向徐玫坦白,又怕徐玫没有翻开书看过,亦或是因为看过了,听到自己提起会恼羞成怒,是以一直迟疑,连在徐玫面前问安都躲了些。
该来的,逃不掉。
不如干脆些。
何大武低头说完之后,不敢看徐玫神情,心头却轻松了许多。
不管徐玫怎么罚他,他都受着就是。
“哦。”徐玫恍然:原来是因为那本书啊。
那样的书……徐玫也不好说什么,见徐立前和徐惠就要到跟前了,她抿了一下唇,淡淡地道:“那本书已经烧掉了,只怕不能还给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孤本珍品,你再去买一本就是,花不了几个大钱。”
“什么书?”徐惠问道。
何大武躬身站在那里,心头当即一颤。
“是一本徐师传奇小说。”徐玫面容不变,回答道:“之前我不是到处找关于徐师的书籍么,何妈妈也帮我惦记了,从家里拿了一本给我,没想到却是大武哥借别人的,上面有人做了笔记呢。所以大武哥才会问我一句。”
“只是好不巧,上次回山上的时候,靠着火盆看书之时,那本书落火盆里,毁掉了。”徐惠摇摇头,道:“连累大武哥没法子还给朋友……幸好不是什么珍品,想必买本新的做赔,应该没关系。”
“这样啊,你多赏些钱给他,不让他吃亏就是了。”徐惠无所谓地道。
“惠姐姐说的是。”徐玫从小麦手中接过一个小银鱼,亲自递到何大武面前,道:“大武哥,你拿这个赔朋友吧。”
“使不得……”何大武正要拒绝,抬头看见徐玫的眼色,微微一愣便反应过来,忙双手接过小银鱼,讨好地笑道:“小的多谢小姐赏赐。”
以徐师为主角的传奇野史那么多,徐玫如此直接坦荡地说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是那样一本。如此,那本艳书的乌龙,再不存在了。
何大武收好了小银鱼,笑着问道:“泉州城十分热闹,此时正是正午饭点,不如小的先引着公子和两位小姐品尝一些地方美食如何?泉州城的吃食,还是有些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