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春日里淡蓝色的清澈天空,清俊的面容上有光芒闪过,轻声道:“或许有一日,发展壮大起来的大河饭堂,会有什么用处也不一定。至少,饭堂的存在,对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们来说,是好事情。”
“那是当然。”徐玫十分赞同。
她不禁在想,徐立前都已经做出了一番成绩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她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攒下自己的力量,而不仅仅是身边几个婢女?
但徐玫又觉得毫无头绪。
前世今生,她大约都是不善经营的吧?说到底,还是太过蠢笨了……
徐玫思绪渐渐跑得远了。
定好了是南通,徐立前难免要过去照应一下。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徐立前都是出了远门,不在家中。而徐惠央求同去南通却没有获准,很有些不高兴。
徐玫有些怕她火气太大无缘无故就发怒,只好躲着她点儿,跟徐夫人请求,回了五柳观,准备在观里住上一阵。
五柳观依旧清净。
但这里数她当家作主,是以她住的要比在集雅苑时候舒心多了。
每日打坐吐纳,练剑打拳,读书习字,带着斑点花在山上溜达,并洒出暗器,瞄准停在枝头飞在半空中的雀儿!雀儿灵巧,她的暗器也不是次次都中,这让她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大肆练习起来。
如此过了一个月,附近山头幸存的雀儿早已经受惊飞走不敢再来。大约它们族群之间能够交流,都知道了这个山头范围危险至极,都不肯再飞过来了。
山头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
只有一些鸽子还老神在在地在屋脊上踱步,是不是“咕咕”叫上几嗓子,听起来总是散发着懒洋洋的安逸之感,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不说因为它们都是莫仁吩咐道童们豢养的缘故,就听这懒洋洋的肥胖愚蠢的样子,绝对是一打一个准儿,毫无挑战可言,徐玫也懒得用它们来练习准头力道。
到了三月里,徐玫在这个山头逛的烦了,不禁将目光瞄准远处的磨盘岭。磨盘岭不高,但乱石散布,水土难存,夹在几个小山之间,既做不了茶田,又种不了桑树果苗,无人相中它来干什么,是一座无主的野山,连砍柴的樵夫都嫌弃路远又不好走,轻易都不肯涉足其中。
杂乱的林子,散乱的石头,无人打扰……磨盘岭就是周围少有几处存在有许多野物的地方。比如说,野鸡,野兔,獐子,猹什么的,大点儿的,据说还有野猪出没。
闲着也是闲着,徐玫开始带着一两个婢女并斑点狗,开始前往磨盘岭“打猎”。而“打猎”果然带给她不少乐趣,一时间也不去胡思乱想了。
这一日,徐玫打猎归来,洗去一身灰尘,正拿着一本书准备看上几页,却见银红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张小纸条呈给徐玫,道:“小姐,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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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作者君完本作品《第二春》
一场灾难,林家被下了大狱。
林氏出嫁女也跟着倒了霉,低头做人之下,也免不了被送进佛堂别院,得到一纸休书也是稀松平常。
林宜佳悲怆之下心底又有一些庆幸,因为她的丈夫更加体贴她了。只是,在喝过夫君亲自送上手的安神汤之后,再醒来时,突然回到了十二岁那年,母亲开始为她精心挑选夫君的时候。
☆、203 没了
“怎么了?”徐玫接过纸条。
小红微微喘息,见徐玫已经开始看那纸条,急急地道:“粮食经过襄阳,被地方驻军给截了!”
“粮草过襄阳,交付地方军押运前行,遂被扣留十五万石。”
言简意赅。
“十五万石。”徐玫品味了一下这个数字,诧异地道:“这算不上出事儿吧?剩余的呢?”
徐家运到安南仓的,一共一百万石粮食,整数,一斤不少。一个安南仓,根本装不下,很多只能堆在露天的空地上。也幸好春日里天气一直晴好,就在放在外面,也能够存放一阵。
自古蜀中自成一地,易守难攻。
大军想要入巴蜀,只有汉中这一条路,也是困难重重,十分难行。
但张贼称王,朝廷肯定毫无作为的。
但要将粮草从南通一路辗转运往汉中去,其中艰难辛苦之处,可想而知!时值春耕之时,再组织劳役乃是短视之举,朝廷便下令,让各地地方驻军接力,一段一段向前,就算费时久一些,总有抵达的一日!且顺便,还能从各地抽调精兵,一并前往汉中集结!
计划看似还算不错。
“小姐,没了。”小红摇头,眼中露出茫然,似乎也十分不明白,道“大家都说,粮草到这里就没了。像是被襄阳地方军扣留的,就是最后的十五万石了。再没有剩下的了。”
“没了?”徐玫诧异地挑了挑眉。
“都说是没了。”小红茫然道:“怎么会没了呢?明明有一百万石啊……”
徐玫眉头放下来,轻轻一叹,挥手道:“收拾一下,我们明早下山。”
次日。
晴了数日的天气开始阴沉下来,吹到身上的风也有了寒意。大约是倒春寒的日子,就要到了吧。
徐玫才走在路上,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到了徐家,地面已经被打湿,空气中的寒气已经格外湿重,让她在下车时候,情不自禁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玫儿,怎么突然回来了。”徐立前站在廊下迎她,俊朗的面容在浓稠的细雨之中,显得有些晦暗,道:“我本准备过两日就去山上陪你几日的。”
他忙完了南通的事情回来其实也没几日。
听说了徐玫一个人住在五柳观,他就想着什么时候去住几日,陪一陪徐玫。如今,徐夫人再不限制他什么,五柳观于他来说,也再不是如同幼年时候禁地一般的地方了。他过去住几日,也算是了却早年时候的心念愿望。
“这春雨还不知要下几日呢。”徐玫回道:“山上黏黏糊糊湿哒哒的难受,看也没得看的,不如回来家里窝着舒适呢。”
徐立前一听也是,赞同道:“山上的确简陋了些。”
婢女拿过来一把油纸伞,徐立前接过来,替徐玫撑着一起往集雅苑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母亲在风雨楼理事,惠儿又跑到城里还没有回来……只有我一时无事可做,才过来迎你。”
“我经常来来去去的,有什么好迎的?”徐玫不在意地道:“大兄太客气了。”之前徐立前不在家的时候,有好几次,她都是直接回了集雅苑休息,到了黄昏,徐夫人回到梧桐苑了,她才会去请安。
徐惠在家的时候,也会在族学。就算在玲珑苑……徐玫回来又没有提前打招呼,徐惠有时候也不愿急急忙忙地出来了。反正见面也不差一时片刻的。
徐立前闻言笑了笑,没有开口。
江南的春雨,就是腻人。
那雨丝从四面八方往人的身上沾,就是撑了伞,才没有多远的路,徐玫额头上的碎发已经被打湿,贴在了细白的额上,显得格外的浓黑一些。
徐立前见状,吩咐跟在身边的朱燕朱雀道:“你们赶在前面去看看,集雅苑备下了热水没有?一会儿你家小姐肯定要沐浴更衣的。”
朱燕拜了拜,领命而去。
徐玫微笑,随口说着些下雨腻烦的闲话。
很快到了集雅苑,她当然要第一时间沐浴更衣。临去之前,徐玫问徐立前道:“大兄这会儿没有要紧事么?不然,等我一会儿吧,我攒了好多话想要找人说呢。”
徐立前本来还是想要去风雨楼,在徐夫人身边观察伺候笔墨的。
不过,他一听徐玫这样的话,想着她几十天一个人在山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中一下子柔软起来,道:“恩,我手上没什么要紧事……玫儿快进去吧,别着了凉生了病就不好了。”
徐玫喜笑颜开,往内室去了。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换好了衣裳,只是一同青丝还湿漉漉地散着走了出来,向着徐立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靠在榻上由着何嫂替自己擦干头发,一边道:“大兄没有等急了吧。”
“怎么会。”徐立前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没看几页呢,你就出来了。”
书是手写本,蓝布封皮上简简单单地写了三个大字“泛游记”。
徐玫从五柳观夏长渊的书房里找出来的。
“父亲的作品。”徐玫指了指书册,道:“里面全部都是他亲自到过的地方。很不错吧?”
“父亲写的?”徐立前有些惊讶。
书册上的字是极其端正的小楷,很难看出有个人风格。文章所用的语言也都是极其平实,描述繁杂详细,毫无华丽咏叹之语,比起其他许多游记,读起来实在有些寡淡枯燥……
徐玫点头道:“是啊,我问过了父亲,他承认了的。”
徐玫示意徐立前翻到最后一页,道:“不然,什么书上会附有这么详尽的山川地理图?”
夹在书册最后一页的,是一副折叠起来的薄绢。徐立前小心翼翼地将薄绢展开,薄绢大小,竟然几乎要铺满了他面前的整个方桌!薄绢上面,正是无数笔画起伏,就如同那山山水水,当真呈现了在他面前!
这样的山川图,足以称得上的国家机密了!
谁家若是藏着这个,只怕立即要被抄家逮捕,打入大牢关押起来审一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