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心中不再纠结,一时只觉神清气爽,促狭道,“你想回府你自己去呗。”
东平愁眉苦脸地看她,竟无言以对。
此时天色渐暗,路上行人稀少,杨眉揭起窗帘,远处建康城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说来她从北边回来便被塞去黛山思过,建康城长啥样还真不清楚,只是听传闻里说那里堆锦埋绣的繁华到了极处,以后有机会得去好好逛上一逛。
她正想得没个头绪,一时回过神才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车外一片杂沓的马蹄声,隐约听那为首的家宁喝了一声“什么人”便没了声息,一时间车外静得可怕。
这是……遇上劫道的了?
杨眉心中一个格登,心道自己这也忒倒霉了,果然出门前该看看黄历,如今落得诸事不吉。
东平愁眉苦脸地朝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便扑过来挡在她身前。杨眉只觉这个傻丫环抖得连马车都要被她摇散架了,也不知这么挡在她前面能顶个甚么用处,便从车内摸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一把推开东平,爬到驾车的车辕处,打算给那马屁股上扎上一下,借那马匹受惊之力冲将出去。
谁料刚刚揭开车帘子,便见一个人坐在车辕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杨眉看清来人面孔便睁大眼睛,喜出望外道,“路春?”
路春歪着头,曲着一条腿坐在车辕上,见她握着一柄匕首爬出来,嘲笑道,“三小姐这是打算来扎马屁股吗?”他说着又大是摇头,“小爷在这里,只怕你是不能得手啦!”
杨眉喜道,“你被放出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个以后再说。”路春匆匆答了,朝远处抬抬下巴。
杨眉顺着他目光看去,才见拓跋览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手里握着一根鞭子,正冷冰冰地看着她。
杨眉尴尬道,“你怎么来了?”
拓跋览冷笑道,“三小姐这是又打算去哪儿?”
不知怎么的,杨眉总觉得他把那个又字咬得特别重,竟是恨意满满的样子,她此时被拓跋览抓个正着,早上那点儿脾气瞬间便没了影儿,忙磕磕巴巴地试图找补,“山庄里呆得气闷,我……我和东平出来走走。”
“走走?”拓跋览冷冷一笑,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那鞭子便如灵蛇一般翻卷过来,竟似长了眼睛一样,把堆在车辕上的行李卷了起来。拓跋览把鞭子一松,那堆行李便落在他马前,扬起一片灰尘。他用鞭梢朝地上指了一指,“带着这些东西走走?”
那声音冷峭非常,杨眉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第66章 事不过三
杨眉从初见路春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被拓跋览这么毛辣辣地一问,那点倔脾气又顶上来,便梗了脖子强硬道,“我与东平回建康,收拾点行李还不应当?”
话音一落便听路春在身后“咝”了一声,杨眉闻声回头看他,见他牙疼似的皱着脸,疑惑道,“你怎么了?怪声怪气的做什么?”
路春一滞,忙把头往偏向一边,又把身体往后缩了一缩,用肢体语言明确表示了“我不在,别看我,没我的事”的坚定立场。
杨眉无语,转回来看向拓跋览,只觉他那双桃花眼碎冰闪动,又像是淬着流火,看得她心中发怵,然而事到如今断没有认怂的道理,便直起身强硬道,“把我行李还给我!”
拓跋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只手却一点一点极慢地卷着鞭子。
杨眉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然而心中莫名笃定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便又不知死活地嘲讽道,“这天都要黑了,特使大人还在山间骑马,倒是果然好兴致!”说完又将手一伸,“把我行李还给我,我要回建康!”
“你回建康做什么?”拓跋览仍然卷着鞭子,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杨眉瞟了一眼,只觉那黑漆漆的长鞭握在他雪白的手里,仿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看着十分渗人,便越发强硬道,“还能做什么?我要回家去!”
拓跋览闻声抬头,眯着眼睛盯了她好一时才道,“我没说过让你呆着别乱跑?”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杨眉竟从他那口气里听出了几分踌躇,却没空深想,仍然嘲讽道,“您怎么吩咐我便要怎么做?特使大人,小女既非您下属,又非您三亲四戚,怎么就非得听您的呢?”
拓跋览被她一番话噎得一腔浊气堵在胸间,那张雪白的脸便渐渐地泛了红,他抿了抿唇,也不欲与她纠缠,开口道,“跟我回去!”
杨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哪里肯听?投身往车辕上一坐,向一边呆若木鸡的家丁叱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行李搬上来,上来赶车!”
那家丁呆滞道,“去……去哪儿?”
“回建康!”
那家丁一头雾水,“不说要回……回别——”
“叫你上来赶车,回建康!”杨眉赶忙打断,开玩笑,此时若让拓跋览知道她本来就是要灰溜溜回别院的,岂不是颜面尽失?
那家丁看看拓跋览,又看看自家小姐,试着挪了两步,身后那羽翎卫竟没拦他,便乍着胆子凑过去把行李拖了过来,搬到车上。
杨眉一把推了路春,喝令,“我要走了,你快下去!”
路春无比钦佩地朝她点头,转而自己摸摸鼻子,灰溜溜下了车,磨蹭着走到拓跋览身后,寻了一匹空着的马爬上去,骑稳当了还冲着杨眉不住点头。
杨眉偷眼看向拓跋览,见他骑在马上面沉如水,一副神色莫辨的样子,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便有些犹豫……看样子,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回建康了……
此时那家丁已经爬到车辕上,怯怯地掉转马头,回头见那些瘟神们并无阻拦的意思,忙使力在马臀上抽了一鞭,把那马车驾得一溜烟跑得飞快。
东平此时才从车厢里爬出来,凑到杨眉面前奇道,“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别院么?这……这难道是又要回府了?”
杨眉被她问得十分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呃……我觉得回府挺好……就……就回府吧!”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事到如今不回建康还能怎样?悲了个摧。
眼前的东平却慢慢睁大眼睛,连嘴巴也张大了,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杨眉被她脸上的表情勾得心中狐疑,忙扶了车辕回头去看,将将转过身,恍惚看见一骑疾驰而来,还未看清马上人是谁,便觉腰上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卷了,下一个瞬间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时间天地倒转,眼前一片混沌,耳边除了风声便是自己无法抑制的尖叫声,隔了好一时整个人才顿住,回过神发现竟是落在了马背上。
杨眉正欲回头看那罪魁祸首,却被身后人拎小鸡仔儿似地提了起来,整个人转了个向,再落在马背上时身形一个不稳,便扑入一个冷冰冰的怀里,她十分害怕从马上坠下,忙伸了一只手抓了他肩臂,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怜她卡在这么个地方,只能见他胸前一块布料,非但看不见他表情,甚至连马匹驰向何方都不知道。
只听头顶一个冷漠的声音道,“你不是回健康么?我带你回去。”
杨眉大惊,他俩要是这副样子回建康,顾佑诚万一气个脑溢血发作可怎么搞?忙道,“你放我下去,我不要与你一起,我自己去!”话刚说完便觉肩上一紧,才发现他竟单手持缰,另一只手扣在她肩上,一时间疼痛非常。
拓跋览冷笑道,“三小姐如若记性不好,我便再说一次,你这一生,便是死也只能与我死在一处,还想去哪儿?”
杨眉被他一句话说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便生了一股子软弱来,用空着的那只手环了他的腰,使力揽了一揽,只觉掌下身体僵了一下,扣在她肩上那只手便松了。杨眉放软了声音道,“我不回建康了,你……且停下来。”说完索性松了抓住他肩臂的那只手,双手环在他腰上,将脸贴在他胸口,闭了眼睛,耳中便立时充盈了他那焦灼的心跳。
果不多时那马速便缓了下来,杨眉又在他胸口伏了一时,感觉耳边风声定住,才睁开眼睛,将手松了一些,往后仰了,抬头看他,只觉他面色雪白,唇色却是嫣红,看着气色十分不佳的样子,便问,“你是为什么生这么大气?”明明该生气的是她好吗?
拓跋览把她往后略推了推,自己翻身下马,又往前走了丈余远才停住。杨眉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也不知他是要做什么,四下张望一番,却见身周林木葱茏,却不知身在黛山何处,耳边有哗哗的水声,极目望去,远处一条白水在月色下隐约可见。
杨眉骑在马上,斟酌了一下策马潜逃的可行性,感觉可行性大约有点低,便放弃了,死心塌地地坐在那里等那位大老爷开口。
果然隔了好一时,拓跋览开口道,“阿眉,事到如今,你便是要反悔,我却是不许了。”他说话时并未回头,那声音叹息似的,含着几分惆怅。
杨眉莫名道,“你说什么?”反悔?反什么悔?
拓跋览并不回应,仍然背对她立着,杨眉瞧着,总觉得他那背影有几分萧瑟的意味。她歪着头想了一时,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窘迫道,“我什么时候要反悔了?”您老人家不知睡了几个女人都不给句话,到此时反来倒打一耙说我要反悔,难道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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