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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无解,事不过三 (马马达)


  然而此时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才真是难得,便自上前跪了,伏身道,“阿眉有愧宗室,为不使宗室蒙羞,求皇上革了阿眉郡主封号,褫夺汤沐邑。”
  
  第99章 三堂对峙
  
  梁帝大吃一惊,斥道,“胡说些甚么?你起来回话。”
  杨眉仍旧伏身跪着,头也不抬,自向梁帝禀道,“阿眉近日所为着实有愧宗室,只求皇上看在我母亲份上,留阿眉一条性命,日后只求能作平民百姓安渡此生,至于封号食邑,实不敢再作奢求。”
  顾佑诚初时惊讶已过,大略猜了一猜,便知女儿作何打算。他深知自己这个小舅子的脾气,于宗室之中只有护短一说,本来打算带着女儿腆着脸哭求一下,如今女儿既要以退为进,他便索性坐在一旁不去吱声,能成更好,若果然无法收场再行出面。
  梁帝瞟了一眼顾佑诚,见自己这个妹夫老神在在坐着不动,心知杨眉要说的事情他已全然知晓,只等自己决断……低头想了一时,不能让宗室秘室让外人得知,便向谢瑜道,“谢家主事务繁忙,不如且去?”
  谢瑜生怕杨眉给他上许多烂药,哪里肯在此时告退?正在没个头绪的时候,却听杨眉道,“皇上不能让此人离开,阿眉所陈之事,皆是由此人所起。”
  谢瑜心中一个格登,立时便知杨眉要与自己拼个两败俱伤,她这么一豁出去,他便无法再拿婚书要胁谢览,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只怕今日便要落空……他深吸口气,盘算了一下手中筹码,家主做不成那是无可奈何,此时绝计不能再失了宗室之亲,只要娶了杨眉在手,谢览嘴上再是强硬,到时也未见得能对他下得了手……强自镇定了一时,笑道,“郡主这话是从何说起?”
  杨眉也不去看他,自跪着向梁帝道,“皇上,此人前些日子以我性命相胁,把我劫往北地,也是阿眉厚颜无耻,虽知我朝女子声誉大过性命,却仍旧为了苟且偷生,在此人胁迫之下签下婚书,此事如今在建康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为正宗室清名,请皇上责罚阿眉。”
  梁帝面容整肃,看了谢瑜一眼。
  谢瑜立时也跪了,向上稽首道,“陛下,瑜在北地对郡主照顾不周,至使郡主怨怼,郡主对瑜心存不满,都是瑜的罪过,只是郡主方才所言,全是子虚乌有,郡主当日与瑜情投意合,为江山社稷所计,与我同往燕京,助我为朝廷谋夺徐州,这是不争的事实。”说着又转向杨眉道,“阿眉,我知你心中此时怨我,要打要骂怎样责罚我都可承受,只是怎好将你我婚姻之约言作胁迫?”
  杨眉心中窝火,转脸斥道,“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一卑鄙小人,要我怨你,且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谢瑜面上几分尴尬,却仍旧老着脸作恩爱状,只道,“阿眉,你我之事回家再说,不当在年节之时拿来烦扰陛下。”
  杨眉正欲再骂他两句,瞟见梁帝满脸不豫,一副即将发作的样子,便只低了头,用袖子掩了面,作柔弱状。
  梁帝道,“谢瑜,你说你二人情投意合,有何凭据?”
  谢瑜忙道,“自有婚书为凭,上有郡主亲笔签押,当日郡主言道,答婚书由她代签,日后再禀顾王爷……”他转向顾佑诚行了一礼,道,“当日我二人远在北地,无法亲自登门送呈婚书,着实不敬。”
  杨眉用袖子掩着脸,哭道,“舅舅莫信此人,阿眉当日性命在他手中,为了活命,他让签什么不都得签?那什么劳什子婚书能做甚么数?”
  梁帝一滞,他也不知有多少年没听这外甥女儿叫过“舅舅”了,被她这么一称呼便有些错愕,沉吟一时,忍了气骂道,“你既不愿嫁,当日便应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签这婚书……”
  杨眉一听这便宜舅舅口气松动,心中大喜,知道此番成事有了七分把握,便把袖中浸了姜汁的帕子往眼上使劲儿再揉了几揉,直揉得涕泪横流,才把袖子移开,伏身哭道,“阿眉为求活命擅签婚书,确是罪过不轻,舅舅无论怎样责罚阿眉都认了,只万万不能让此等小人得逞!”
  谢瑜听她这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口口声声说自己卑鄙小人,心中大恨,却也知此时断不能发作,便作了一副情深不悔不知所措的模样,急道,“阿眉,前日你我口舌之争,便都算我不对便是,都是你说得是,只是咱们快别胡说了。”
  梁帝更不知有多少年未曾见过这外甥女儿在自己面前哭成这般模样,要往回想,只怕还是只有个椅子腿高还能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一时踌躇,心中便生了几分恼怒,向谢瑜道,“你且慢说那些,朕问你,你说阿眉与你情投意合,同往北地,有何凭据?”
  杨眉一听这话心中便感觉几分不妙,连假哭都忘了,一时想起来不能露馅,又提了一口气接着掩面嘤嘤,心中不住琢磨对策。
  谢瑜便道,“陛下,郡主若不是与瑜情投意合,又怎会与瑜同往北地,瑜一介书生,孤身至建康,哪有那本事如郡主所说,将她劫往北地啊……”他深知杨眉绝不会把谢览卷入此番纠葛,绝不会在此时提起谢览之事,便如此笃定道。
  梁帝听谢瑜这么说,转念回想了一下这些时日里隐约听说的流言蜚语,便觉得有几分对上了号,低头看杨眉仍旧哭个不住,心中烦闷,便问,“你果然自愿随他前去北地?”
  杨眉仍旧用袖子掩了脸,一边嘤嘤,一边轻轻点头。
  顾佑诚顿感不妙,正要站起来往回找补之时,却见杨眉把那袖子移开,露出一张脸来,那面上被眼泪糊得花猫眼似,两个眼睛肿得有核桃般高……他这独生女儿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正欲说话,却听杨眉道,“阿眉若不与他同去,便性命不保,阿眉贪生怕死,丢尽宗室颜面,此事实在不愿多说!”
  梁帝怒道,“你且说来!”
  杨眉泣道,“阿眉早前在北地之时,便被此人命手下在身上种了一股子邪门的真气,不知何时便会发作,一发作起来冷得几乎没法活着……”她说到这儿,便作泣不成声状,又用袖子掩了面,拿那手绢儿使力再蹭几下,续道,“全赖阿爹给寻的药,阿眉才能苟且活到今日,年前之时,此人潜入建康,说愿意帮阿眉除了这邪门的病根……阿眉一时受了蛊惑,才……才跟着去了北地的……”说着又伏地大哭。
  顾佑诚再不想她把这事栽给了谢瑜,一时哭笑不得,便又坐了回去。还是平贵妃看杨眉哭得实在可怜,便插嘴道,“快别哭了,这算多大罪过……世上哪有几个人是真真儿不怕死的?英雄豪杰死到临头都有尿了裤子的,何况你一个弱女子?”她这么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阶前要拉杨眉起来。
  杨眉只伏着不动,哭道,“阿眉无脸再见舅舅。”
  谢瑜被这么一个水缸大的屎盆子一扣,登时气得脸色煞白,一时连情投意合状也装不下去了,斥道,“哪里有这等事?一……一派胡言!”
  梁帝登时变了脸色,双眼十分危险地眯了起来,向杨眉道,“有何凭据?”
  杨眉便作了一副忧伤过度的模样,茫然道,“阿眉至今病根儿还在身上,也不知哪日便要去见我娘了,还需要甚么凭据?”又道,“只求舅舅千万莫听这小人之言,与其嫁给谢瑜,甥女儿宁愿做个寻常百姓,便是嫁给随便哪里的贩夫走卒,或是去庵堂里做姑子,也绝不让这小人奸计得逞。”
  谢瑜气得手抖,只不住口地斥道,“一派胡言!”
  平贵妃瞟了足边跪着的谢瑜一眼,向梁帝道,“陛下,这等事情只需召太医来一诊便知,臣妾信阿眉不会信口胡说。”
  梁帝便向身边侍人吩咐,“召太医来。”
  顾佑诚见那侍人出去,叹息道,“臣只知女儿得了这邪门的病症,竟不知原来是谢家主的手笔……”他站起来向梁帝行礼道,“陛下,此事卫阶也是知道的,臣寻卫阶过府,便是想借他那一身煦阳真气,为阿眉治病。”
  梁帝心中一动,暗道难怪在黛山那些时日里日日见卫阶与阿眉混作一处,宗室之中还有些流言蜚语,如今才知竟是为了治病。他这么一想便信了杨眉八分,自向谢瑜道,“谢家主是觉得我朝宗室软弱可欺么?”
  谢瑜吓得一个伏身趴在地上,一时浑身都瑟瑟发抖,惊到极点却福至心灵,向梁帝禀道,“陛下,便是郡主真有这病根,也……也不能说就是瑜之所为啊……求陛下明鉴。”
  事到如今杨眉怎能容他再自辩翻身,立时半真半假道,“你当日命两个手下动的手,都蒙着面看不清模样……也是天可怜见,中途一人蒙面黑布掉了下来,满脸的大胡子……”她回想了一下路春赏的那一鞭子,又细致地补了一句,“脸上还有一道极长的疤,从额头上横过下巴,看着仿佛把一张脸分作两半的模样,着实吓人。”心中暗暗跟胡子兄道了个对不住,谁叫你主子逼得姐到了绝路……
  顾佑诚便哼了一声,“不是谢氏族里的胡向东么?前日臣还见过。”
  梁帝冷笑道,“谢瑜,可知谋害宗室是何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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