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兀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又变得严肃道:“如今的天下,自陈灭国,一分为二,是为南梁与南燕。南燕唯我大周马首是瞻,然,南梁依附蛮祁,对我大周虎视眈眈!南梁蛮祁不灭,孤王难以心安。”
说着他看一眼沈连城,话语里的激动按捺下去,变得温和了些,接着道:“孤王少小之时受天运承大统,早就想结束这样纷乱的局面了。孤王想实现的,是一统天下。”
好个一统天下!凌云壮志谁不想?可他宇文烈凭什么?龙椅都没坐稳,还谈什么一统天下?沈连城只觉他认不清国内的形势。
她想说说国内诸王的野心,还有日益剧烈的党争,但这个念头很快掩去了——他是否能坐稳龙椅,与她何干?
“……詹龙珏和帝王剑,孤王必须拿到。”沈连城走神之际,宇文烈还说了几句旁的,沈连城没有听全,只听到了这一句。
宇文烈言尽于此,见沈连城仍不表态,他下了龙床,缓步走到了她跟前。
“阿蛮,你要理解孤王。”几近语重心长地,他伸手抚住了她的臂弯。
沈连城一吓,忙道:“阿蛮没有不理解,阿蛮理解的。”
尽管她这么说,宇文烈还是向她解释:“那张羊皮卷,孤王找了多少能人异士看过,都解不开其间的秘密。陈襄的人说只有陈襄知道,孤王也不得不信。”
“陛下……”沈连城只觉他说这许多,于她而言都是空话。终于,她决意直截了当地问他一句:“若那陈襄要用詹龙珏和帝王剑,换取阿蛮性命,陛下也答应吗?”
“阿蛮难道看不出来?他舍不得你,他不会真的伤害你。”宇文烈的话语十分肯定。
沈连城觉得可笑,但又觉得奇怪。宇文烈与陈襄没有直接接触过,他是如何判断“他舍不得”她的?
“阿蛮,拿到詹龙珏和帝王剑,是孤王交给你的使命。”宇文烈突然郑重其事。
“陛下……陛下怎就以为阿蛮能胜此大任?”沈连城抬眸看他。这一刻,她内心里的腹诽之言几欲冲破喉咙。
当她是棋子便当她是棋子,哪来这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以为她跟她祖父一样,便是死,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吗?
“有你,可事半功倍。”宇文烈信誓旦旦,而后告诉她:“你放心,孤王会派人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并护你周全。”
“陛下的人要如何护阿蛮周全?”沈连城凝眉,“保阿蛮性命无忧便是周全了吗?阿蛮的清白,谁人管顾?”
听言,宇文烈望了她片刻,忽而展露了一抹笑意。收起落在她臂弯的手,他转身朝前头的案几走了去。
取了布帛,执笔沾了墨水,他便在上头飞扬书写了一阵。而后,他又拿了玉玺,重重地盖了上去。
“你过来看。”他朝布帛上吹了一口气,加快墨迹变干的速度。
待到沈连城走至跟前,他将布帛交到她手中,噙了一抹自以为是的笑。
“……封贵妃……”沈连城看到这三个字眼的时候,直想将这道未有昭告天下的圣旨给烧了。
宇文烈脸上不无真诚,牵起了她一只手,“孤王决不计较你失节之事。拿到詹龙珏和帝王剑,你便是孤王的贵妃。在后宫,除了皇后,没人比你更尊贵。”
“陛下真是一点都不了解阿蛮啊。”上一世沈连城只知宇文烈勤政爱民,但却因朝廷结党营私之风甚重,皇权受制总不能实现本心……
这一世,这一刻,很遗憾,她认识了不一样的他,可谓庸俗、浅薄!
她抽出自己的手,跪到了地上,“阿蛮很快便是开国郡公世子的妻子了,还请陛下成全。陛下要阿蛮完成的使命,阿蛮必当竭尽所能。”
宇文烈微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拒绝自己一片美意。他本同情她失了清誉不好做人,这才给她许下这样的承诺,甚至连圣旨也为她书写好了,她却不要?
不过,他很快回神,噙了笑将她搀扶起来,告诉她:“孤王这道圣旨一直有效。若那李世子反悔,你大可来找孤王。”说着他将圣旨好好地收了起来。
沈连城张了张嘴,只觉这圣旨的存在是那么的膈应人。她真想将其毁了啊!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今夜你就别出宫了,去太妃那儿住一宿吧!”宇文烈说着便喊了宫人进来,要他们送沈连城去王太妃所居的慈安宫。
沈连城离开后,宇文烈的脸容顿时变得阴沉,眸光更似老鹰的一样锐利。他喊了近身伺候的赵寺人,冷声而问:“人带到了吗?”
“已尊陛下口谕,让他在御书房候着了。”赵寺人答。
“为孤王更衣。”
不多时,他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绣有龙纹图案的常服,阔步走出栾清殿时,精神奕奕气宇轩昂,哪里还有半分卧病在床时的萎靡?
他迫不及待地,直奔御书房而去。(未完待续。)
☆、第095章:喂他吃药
对于宇文烈的举动,沈连城浑然不知,只是满怀心思坐在轿舆之中,很快被送到了慈安宫。
她发现姨母也瘦了很多,两只眼睛下边亦是两片乌青,跟祖父一样,像是多少个日夜都没睡过一场好觉。
“阿蛮的事,姨母都知道了?”沈连城问罢这话,倒也不觉惊奇。
王太妃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点了点头。“你一定怨恨天子吧?适才见他,可有说胡话?”
“他是天子,阿蛮便是心有怨怼,又能如何?”
“这个道理,阿蛮明白就好。”王太妃叹了口气,“天子非我亲生,有些话说了,也怕是无用的。”
沈连城第一次感觉到,皇威慑人,皇权欺人,便没有反抗的余地。
陪着姨母坐了会儿,诉了诉衷肠,她很快称“累”,下去歇息了。
翌日一早,连早膳也不用,她就急着离宫。
王太妃留不住她,也不知她临行前还会否进宫,就让宫娥拿了一个精巧的小木盒来。
打开木盒,是一个白色瓷瓶,瓷瓶里,装着两粒黑色药丸。王太妃将其交给沈连城,压低声音道:“这个你拿着,伺机给那人服下,他就不能欺侮你了。”
“这是……”沈连城一时听了,倒有些不理解。
“这世间,有春i药,自也有这等……”与才十四岁大小的外甥女儿说这种事,王太妃总觉臊得慌。
“阿蛮明白了。”索性无须她把话说全,沈连城突然懂了。她接过白色的药瓶,不禁问:“这一粒药丸,能管多久?”
“此药药性甚强,”王太妃道,“一般人服用一粒,三五个月不能人事。”
“好生厉害!”沈连城大为欣喜。
“姨母好不容易托太医院的人帮忙寻到这两粒……”说到此处,王太妃不禁心忧,“但不知阿蛮此行要去往何地,何时才能回来。”
“姨母无需担心。有这两粒药丸,阿蛮便不怕了。”沈连城的心情显然比先前好了许多。
早知世间还有这种药,她一定想方设法喂陈襄十粒百粒的,让他一辈子也不能人事!
从慈安宫回太傅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怎么万无一失地让陈襄吞下这药丸——这药丸金贵难寻,若是有个意外,可就大事不妙了。
一进太傅府的大门,洪祁便迎了上来。他告诉沈连城:“一早那陈襄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那羊皮卷出现了异象!”
“怎样的异象?”沈连城有些好奇。
“羊皮卷上有标记的地方,突然晕开,紧接着出现了幻象!半盏茶的功夫便消失了。”洪祁说这事时一脸的惊异和不解,还道:“那陈襄说,幻象所指,便是陈太祖的墓葬之地。”
“那陈太祖的墓葬之地在何处?”沈连城且不管羊皮卷出现幻象是怎样的神秘,她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陈襄说,在南梁腹地,梓潼郡或是新野县。具体的,还有待到了实地,方能确认。”
“此去南梁腹地,快也要半年之久吧?”沈连城思忖着,只觉这样的距离,会拖延她与李霁的婚期。而这来去一年左右的光景,会发生什么都是未可知的。
“女公子,我去求那陈襄,至少让我跟在女公子左右。”洪祁说着转了身,这就要去做了。
“不必多此一举。”沈连城拦了他,“祖父该是对你另有安排的。”
洪祁听言,皱着眉没有做声,杵在原地很有些木讷。
“他们说了何时出发了吗?”沈连城又问。
“好似说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提到此事,洪祁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沈连城说罢,顾自往太傅府后苑的厢房走了去。
她来到了陈襄的住处。届时,陈襄正盯着那张羊皮卷聚精会神地研究,倒不知沈连城就站在屋门口。
沈连城站了一会儿,终于闯进屋去,一边问:“陈太祖的墓葬之地不是已经确定了?这羊皮卷还有何好看的?”
陈襄这才起身,并将羊皮卷收入怀中不冷不热道:“若只是墓葬之地这样简单,那我今早说出了地点,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找寻了?”
自然还有更多的秘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暴露天机。沈连城恍然大悟之时,甚至生了怀疑。“你说陈太祖的墓葬之地在南梁腹地,不会是掩人耳目,随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