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秀不免去思考这个问题。家府里适龄的庶妹,唯有沈怜儿是没有娘亲爱护的……想及此,她眸光异动,有些惊慌。
沈连城摸着小灰的头,也不多说旁的,重新迈开了步子。越过沈如秀的时候,她噙笑谢了她一句,还说:“我很喜欢,你送我的小灰,还有蜚蠊。”
沈如秀咬着唇,强忍着心中不忿。
沈连城想了想,还是劝说一句:“王家公看过你那副丑样子,还受了你威胁,仍坚持要娶你入室,未必不是一个好男儿。”
说罢这些,她才回屋。
用早点的时候,青菱告诉她,二娘子带着莺莺离开了。
听到这话,沈连城还是一下唏嘘。沈如秀虽无情无义,对沈怜儿,今生的自己,倒是诚心爱护的。
她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如果沈怜儿也喜欢陈襄,沈如秀会否拱手相让?
吃饱喝足,也该赶路了。
沈连城抱着小灰上了马车,陈襄骑着马,唯有远远地跟着。休息的时候,他对她也避之不及。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竟是十多天过去,行了一半的路。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了颍川地界。
每每来回京都与临安城,颍川乃是必经之地。颍川富庶,四方来客众多,住店的也多。沈连城选了惯常住的那一家,月满楼。
月满楼的刘掌柜与冯管家是老朋友,便是宾客再多,他也有法子为沈连城腾出一两间上房来。今次也不例外。
这天半夜,小灰却不安分,总是发出“汪汪”的叫声。沈连城被它吵得睡不着,索性下床安抚它。然而,小灰见她下床了,却是往门口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沈连城惊觉狗不会无端乱叫,想到外头必有诡事,于是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来也怪,小灰看她这个手势,竟是蹲坐在一旁,没再发出声音。
沈连城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四周出奇地静。
“汪!”小灰突然又叫了一声,吓得沈连城魂都飞了。
心魂未定之时,眸光瞥到一束火苗,从楼下蹿上来,立时又消失了。沈连城忙走到廊前往下看,只见楼下的房间火光四溢……
“走水……走水了!”她脱口而出,忙喊了青菱玉荷又喊陈襄,嘴里惊恐道:“楼下走水了!”
他们住在楼上,楼下着火,这楼还不得塌了?她胡乱地穿了衣服,便是夺门而出。宾客听了她的叫喊声,也都跑出来了,场面却是有些混乱。
陈襄护着沈连城,还有青菱玉荷来到了楼下的空地,见人群纷乱,呼喊奔逃,他拧紧了眉头。
“你们在此别乱走动,我进去救人。”他丢下话,不待沈连城等有所反应,竟是冲向了楼下着火的那间房子。
那间房子已是熊熊火光,并且随时有坍塌的危险。陈襄想也不多想就钻了进去,倒让沈连城心头发紧。
有人提了水来,却阻挡不了肆虐的火光。
“这里头还有人!还在睡大觉哩!”一个壮汉在着火那间房的右边房间门口大喊了一句,而后踹开房门,跑进去救人了。
很快,他吃力地搀着一位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而着火房间左边的房里,也有两个人昏迷不醒,被人救了出来。
右边房间出来的男子虽耷拉着脑袋,走路也使不上力,却是有些意识。沈连城看他身形健硕,样子倒有些熟悉,不禁迎了过去。
“薛二公子?”竟是武成侯府二公子薛戎!沈连城忙让青菱玉荷帮忙搀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又连连喊了他两声。
薛戎锁着眉,这才有些清醒过来。但他仍是浑身乏力。他回头,看到那间火光冲天的屋子,突然精神了些,急切道:“救人……”
说着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就要往火光里去。
“薛二公子……”沈连城自然拦阻,“你这副样子如何救人?”
恰在这时,陈襄背着一位锦衣男子从烈火之中跑了出来。他脸上身上,沾了好几块炭火的痕迹,救出的男子也不例外。
薛戎大步过去,将锦衣男子从陈襄背上扶了下来,却是两具身体一起摔在了地上。
看清锦衣男子的脸,沈连城立时认出来了,他是七巧盛会时,出现在百花坳的那个星眸朗目的“贵人”。
薛戎与之一起……想来那天她看到薛戎,并非是看错了。
这场大火,显然是有人奔着这位贵人放的。他的护卫和近身伺候的奴子,还有薛戎,都受了连累。
他们昏迷的昏迷,乏力的乏力,怕是有人纵火之前,给他们投了迷药吧?
“你倒喜欢凑热闹。”陈襄做好事不留名,睨了沈连城一眼,要带她离开。
“我认得他们。”沈连城自然不肯走。
陈襄蹙眉,看一眼地上的人,眼中掠过了一抹气恼之色。早看出来自己救的是那一位,他定会把他丢回火里。(未完待续。)
☆、第089章:都是虚妄
火终于被扑灭了。很多住宿的却认为月满楼不吉利,当夜退了房,使得平素里热闹非凡的月满楼,显出了几分萧瑟。
刘掌柜给沈连城几个重新安顿了,还请来了大夫,心里着急得要命,唯恐三位昏迷不醒的死在自己店里。
“刘掌柜你无需忧心。”沈连城见他焦虑得满头是汗,不禁宽慰他,“他们便是死了也怪不得你。这场火,本是冲着他们来的。”
刘掌柜闻言一惊,忙问:“女公子何出此言啊?”
沈连城笑了一下,看向薛戎,“薛二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薛戎回看她一眼,心里担心锦衣男子,却没有答她的话。
沈连城有些尴尬,不禁扭头,没好气对刘掌柜道:“放宽心吧!待到床上这位贵公子醒来,你甚至可以叫他赔偿你店里的损失。”
说着这话,她心里更是狐疑,床上的“贵人”,究竟是何来历?竟至于薛戎如此紧张……
“水……喝水……”
他终于醒过来了,含糊呓语。
而就在这时,躺在软榻上的青衣小厮突然大喊了一句“有刺客!”但并没有醒来,像是说梦话一般。
青菱帮忙给床上的贵人倒了一杯水后,沈连城则拿了茶壶,将茶水浇在了那青衣小厮脸上。
青衣小厮迷迷糊糊地,突然醒了,跳了起来。“刺客!”
沈连城觉得他的样子,好笑极了。而后又将茶水,往那带刀护卫脸上淋。带刀护卫也醒了,却是一手紧握住腰间刀柄,就要拔刀相向。
沈连城见状忙后退几步,“你们主子好好的可别乱来!”直退到陈襄怀里,踩到他的脚。
“怕死还要招惹?”陈襄看她这副龟缩之态,实在又气又恼,倒没有因为她踩疼自己而大呼小叫。
巧在这时,床上的人睁开眼目了。
“王爷!您没事吧?”青衣小厮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立时扑了过去,将主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神色万分惊惶。
“王爷?”沈连城恍悟,所谓“贵不可言”,原是一位王爷啊。不过,天子兄弟极多,个个封王,但不知床上这位是哪个王?
薛戎也会紧张的王爷,会是……
“他就是荣亲王,宇文衍。”陈襄一边脸上的皮肉跳了一下,极不情愿地道出了这句话。
沈连城一下惊愣。怎么会是荣亲王?薛戎这样紧张的,竟是荣亲王!
在陈襄的上一世里,这个荣亲王是她的夫君,而在她的上一世,他的党派,可是灭了她沈氏满门!
薛戎如何跟他在一起?还对他的安危如此挂心?上一世,她可不知他与荣亲王关系有这么要好!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上一世她以为的好人,原来都藏着她不知道的隐秘?这一刻她几乎怀疑,上一世薛戎对自己的爱,也是假的。
她脸色苍白,兀自往屋外走了去,连小灰也忘记抱了。
青菱玉荷要跟着,陈襄则将她二人拦下,自个儿跟了出去。
外面天光微亮,树影绰绰,奇形怪状的很有些可怖,沈连城停步不敢走远,回头以为会看到青菱玉荷,却是看到陈襄,倒也不觉得怕了。
她突然沉静下来,全然没有先前的气恼。
“你说,老天爷是否算计好了我们的归宿?”她看着远方虚无,好奇道,“老天爷让我们重活,也不知是何道理。”
陈襄在她身后不远处停步,也望向了远方,没有接她的话,心,却像这时的夜色一样柔和、宁静。
老天爷让他们重活的意义是什么?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地思考过。
“你的梦里,我跟荣亲王恩爱吗?”沈连城突然想知道,没有任何人重活的那一世,她过得是否幸福。
半晌沉默,陈襄忍着心底的嫉恨告诉她:“鹣鲽情深,还育有一双儿女。”
“当真?”沈连城眸光涌动,这样美好的事原来也曾属于她。
“在我的梦里,我沈氏一族被灭满门,是因荣亲王一党。当然,也少不了你的作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