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菱玉荷皆诺诺然。
这天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翠芳阁。
沈如秀得知沈连城要与陈襄一道去往京都,惊异之余极为愤愤。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她以为,只要陈襄多见一次沈连城,就会对她生出多一分不该有的情愫,更莫说此去京都,十几二十天的路途相处了。
想得越多,想得越深,她越是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于是,终于做下了决定。
翌日一早,沈连城一行张扬地出发了。宽敞的华盖车,近三十人的护卫紧紧跟随,这阵仗,直教路人唏嘘。
城外,陈襄一身青灰色劲装,手执佩剑,骑一匹白马,已等候多时了。
沈连城透过帘子远远地看到他,只觉他的样子,与昨日大不一样,像极了一个武功盖世的侠义之士。肤白貌美的,总叫人移不开视线。
而看到他腰间佩戴的那个香囊,沈连城单纯欣羡美色的目光陡然滞住了。她暗暗发誓:此去一路,定要将那个香囊拿回来。
陈襄骑着马儿迎了过来,却冷着脸提出了一个要求:“让这些没用的都回去,留下马夫和两个奴子随行伺候即可。”
沈连城惊诧地看他,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行!”玉荷反应过来,不禁义气道:“他们都回去了,我家女公子可不就任你欺负了?”
陈襄的拇指,忽地推出了手中利剑。
“都回去!”沈连城立马下了命令。
她若不这么做,这三十几个人,只怕会成为三十几具尸体。
“女公子……”青菱望着沈连城,急得眼里直泛雾气。但她只瞧一眼陈襄脸上的冷厉,她也知道,杀人于他而言不过头点地。
三十几个护卫也都是犹豫,谁也没有率先离开。沈连城于是冷下脸来,让青菱将他们通通打发了。
乌压压一队人都反了身,陈襄方才满意地把剑收回鞘中。他骑着马,跟在沈连城的车驾旁,便上路了。
风吹动车窗上的帘子,使得他的目光,不时可以瞧见里头端坐的身姿。他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行了三五里路,两人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是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沈连城也坐在车里,绝不与之交流。
时至中午,太阳越来越晒了。陈襄骑在马上,顶着日头,白净的肌肤,出了不少的汗。
“吁——”他突然勒了马缰,跳下马,要进沈连城车里坐坐,理由是:“外面太热。”
青菱玉荷自然抵死拦阻。
“让他进来。”沈连城知道,他想做的事,定会不择手段。她又何必让她的人白费心力?
陈襄进到车内,却是得寸进尺,竟要求青菱玉荷坐到车驾外面去。他样子阴冷,大有一副“你们不听话,就把你们踹下车”的意味。
青菱玉荷见沈连城点了头,皆觉得揪心,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退出去,皱着眉头坐在了车夫边上。
“此去一路,你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早晚还是我帐中物。”陈襄端坐在沈连城边上,并不看她,只噙着一点笑意,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沈连城哂然而笑,没有做声。
陈襄不以为意,悄然抓住了她交叠在腿间的一只手。
沈连城蹙眉挣了挣,这才怒目看他,“你敢乱来,我就敢自杀!看以后还有谁陪你玩。”
“你那种方法,以为用过一次,用第二次还会奏效?”陈襄偏着头俯视她,眼中满是不屑。
可是,她瞪着自己的凤目,虽然倔强,却始终是水汪汪的令人沉醉啊!炎夏里的五指柔荑,软软的、凉凉的,就在他灼热的掌心,让他为之悸动。
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极尽暧昧道:“今天晚上,好好伺候我……”
“呸!”听着他有意而来的粗鄙的话语,沈连城已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对他的憎恶,竟是向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显然,陈襄是没有想到的,沈连城也会像一般妇孺那样,做出这样肮脏的事来。
他这才松开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擦拭了一下。却没有生气的情绪,反而觉得……她总是做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他不怒反笑,沈连城突然唤了他一声“陈襄”,不无认真问他:“你如此纠缠不休,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陈襄脸上的笑,兀地僵住了。
☆、第086章:做个了断
沈连城只是随口一问,看到的却是陈襄这副反应,心中不由得一下咯噔。他真爱上自己了?毕竟,在他的上一世,他原本就是爱自己的。会因爱生恨,未必不会因恨生爱!
“呵呵。”沈连城突然笑了两声,肯定道:“你爱上我了。”
千万句“我没有”、“我怎么会爱上你”涌上心头,陈襄就要脱口而出,却在瞬息间转了念。
他忽然凑近她,薄唇几乎碰到她精巧的鼻尖,噙了笑似是而非道:“是啊,爱上了。”说着他覆上了她的樱桃米分唇……
沈连城惊愕万分,却没有言语的可能。她要躲要逃,他的双手,已扣紧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唇间的灼热,令她羞愤难当……他却没有深入,闭了闭目,猛地退开了。
他很快起身,踏出车驾,飞身到自己的白马上,紧紧地握着缰绳,神色肃然。
就在亲吻她的那一刻,唇齿交融之时,他感到心痛不已。身体的触觉,是不会骗人的。他,分明对她……可他,不能承认!他就是恨她,要她不幸,岂能爱上?
沈连城一脸莫名。青菱玉荷进来,已是哭红了眼。
“女公子……”玉荷索性扁着嘴哭出声来,哽咽道:“奴没用……一点本事都没有,奈何不了他……”
“女公子……”青菱也掉下了两滴豆大的泪,只是很快擦干了,问:“您就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沈连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做着口型道:“天黑了再说。”
玉荷看懂了,顿时生了希望,忙收起了眼泪。
天黑之后,却是妖风四起。赶在下雨之前,他们来到了晋县,住进了一家客栈。
沐浴更衣之时,沈连城叮嘱青菱玉荷道:“待他睡下,我们就逃走。”
“只怕他那么精明,早有戒心。”青菱很是担心。“便是逃了,也会被他追上。”
“让马夫驾着空车走,我们先找一处藏身之地,待他追出去了,我们再绕道去京都。”沈连城胸有成竹。
“他睡觉之前来找女公子麻烦怎么办?”玉荷却很担心这件事。
沈连城想了想,极不情愿道:“大不了再牺牲一次色相好了。”
“女公子……”玉荷听了这话就要哭鼻子。青菱伺候沈连城穿衣的动作也滞住了。
“被狗咬一次和两次是一样的。”沈连城说得轻巧,心里却不是滋味。
听罢这话,青菱玉荷都沉默了。
“今晚你们就不必为我守夜了。”沈连城索性吩咐。
玉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和青菱一样,低了头去。
待她二人离开后,沈连城甚至没有拴门,径直坐在了床头。一双眼睛盯着门缝,只等陈襄的到来。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两下轻随的扣门声。沈连城惊忙起身之时,门就被来人推开了。不是陈襄,还会是谁?
他洗过澡,换了一身黑色宽松的常服,及腰的长发,由一根白色束带随意地挽着,还带着些许湿漉。
见门没拴好,他在一刹惊异之后不禁调侃而问:“你在等我?”
“难道关好屋门,你就不会来缠我了?”沈连城睨他一眼,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她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了桌子对面,一杯自己饮了下去,方才道:“今夜,我可以与你说说我梦里的事……如果非要说,那是梦的话,与你和二妹妹梦到的,倒是大有不同。”
陈襄坐了下来,对这件事倒是有些兴趣。
“梦里的我,可是被你害得好惨,惨到我家破人亡,也不知是否与你有关……”
沈连城娓娓道来,说着上一世的事,如同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听了她的梦,陈襄好半天没说话。他看着她,面前的茶水也凉透了,只觉世间至奇,莫过于此。
“你知道吗?你以子隐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是把你当一个老朋友信任的。知道你就是陈襄的时候,我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简直蠢钝如猪!”
直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沈连城的情绪才有些激动。她看着他,眸光流转,满是愤恨。
“在我的梦里,你从头到尾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我沈家家破人亡,定然与你有关吧?”她问了这个问题,即便她知道,眼前的陈襄也不知道答案。
没有人知道答案。
“我那么恨你,却是为何到最后都没有向你表露真实身份?”陈襄觉得这不该是他的行事作风。
“谁知道呢!或许看我那么惨了,动了恻隐之心也未可知。”沈连城哧地笑了一声。
“所以我说,你已经报复过我了。”她接着道,“我们,可以有个了断吗?”
做个了断,是今夜与他细谈这件事,她唯一想达到的目的。毕竟,逃跑只是下下策。
“那你,就不恨我?就不想找我报仇?”陈襄不能理解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