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桐,却是王太妃喜欢点的香。整个后宫,也怕只有王太妃一人,会点这种香。至于薛世妇所点的龙涎香,恰是天子赐给李夫人,李夫人又分给薛世妇和乔美人的。
事发之后皇后带內侍省查查,在李夫人的惊鸿殿,找到了她从王太妃那里得来的天桐。从王太妃那里拿天桐,李夫人本是说焚着闻闻看的,其实拿回惊鸿殿,就没有使用过。此次一查,却是少了一截。难道不是用在了薛世妇的龙涎香里?
物证有了。人证……偏偏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就伺候在李夫人身边的香兰。她亲自举证,说是李夫人在赠薛世妇龙涎香时,便在其间添加了天桐。写下此等证词之后,签字画押,人就咬舌自尽了。
人是死了,一时间,人的证词和物证俱在,李夫人有口难辩,当即被天子打入掖庭。
“天桐是出自惊鸿殿无疑,”沈括道,“但可疑的是,李夫人的贴身侍婢香兰,因何就适时地跑出来作证,作证之后,却咬舌自尽了。这是最大的疑点。”
“龙涎香本是专供给天子的。”沈连城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陷入沉思。
“你是说……”沈括嘀咕一句,也思忖起来。
后宫的龙涎香,都是天子赏赐。也就是说,若此事非李夫人所为,那这个时期,每一个知道薛世妇有龙涎香,并知道李夫人有天桐的人,都有可能是栽赃嫁祸的真凶。
“不仅栽赃,还促使从小就跟着李夫人的香兰写下证词。此人,凭什么?”沈连城一边想着,一边喃喃自语,“香兰的自杀,是意外,还是……”
“或许是愧对主子,才咬舌自尽。”沈括道。
“有这可能。”沈连城接话,“这也说明,香兰并不怕死。那她能被人利用,却是为何?早几年她父母可都不在了,她背后,可没什么牵挂。”
“能被人利用者,一有可能是有牵挂,二有可能是怕死,三有可能……藏着秘密,决不能传扬出去,却偏偏被人知道了的那种秘密。”
沈连城赞同地点头,而后郑重道:“祖父,这个香兰,得查。”
沈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我让人给內侍省递个消息。”
“祖父,便是查不出那个栽赃嫁祸之人,可有救李夫人的办法?”沈连城问。
“你想如何做?”沈括看着她,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李夫人是不会蠢到这么快就害人的?皇后殿下还没……”沈连城突然闭了嘴。
沈括看她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惊吓。他的孙女儿,真是什么事儿都敢想啊!什么叫做“这么快”,什么叫做“皇后殿下还没”?言外之意不就是李夫人要害人,也会等到皇后殿下怎么着了才会害么?
“实在查不出真相,那就让死人承担一切吧!”沈连城直接说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一点,不难。”沈括道,“天子将李夫人打入掖庭,而不是直接给她定罪,想必也不想置李夫人于死地。”
“只怕人证物证俱在,天子也信以为真了。”死去的薛世妇,不也是天子的心头好么?更何况她还为他育下了皇长子?
“好了,你回去吧!交给我来处理。”沈括宽慰。
沈连城起身,做辞离开。
走出沈括的书房,她却突然顿步。
还是那个问题,为何薛世妇在这一世这样早早地死了?是谁改变了这一切?因为她和陈襄的重生,后宫之中有何变化?
后宫之中,多了一个乔美人啊!她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她折身回去,叮嘱沈括:“祖父,让人留意乔美人。”
“你怀疑她?”沈括问。
“她不也深得天子宠爱么?”沈连城笑了一下,“两个都得宠的,才更加容不下对方。”
沈括会意,沈连城方才离开,仍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她想,若此事是乔美人所为,那是否跟楚霸天或是荣亲王有关?
陈国公府,翠玉轩内,楚霸天一如既往地悠闲自在,满面春风。
陈襄从外头回来,因为雨太大,身上的衣服和靴子都有些湿濡。他就这样踏进翠玉轩,走到了楚霸天的书房,遭了楚霸天好一番嫌弃。
“你这人真是一点不讲究?就这样跑到我这里来,不知留下了多少鞋印子,脏死了。”
“宫里的事,可与你有关?”陈襄却是不管他的牢骚,又走近了些。
“你站住!”楚霸天伸手,作势挡了挡,见他顿步了,方才问:“宫里出了何事啊?”
“明知故问。”陈襄冷声。
楚霸天当即乐呵呵地笑了,半晌之后才道:“几个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与我何干?”(未完待续。)
☆、第211章:公婆之怒
当真是无所不知,好似能掐会算的楚霸天,说这事与他无关,那便是无关。陈襄自然是信的。得了楚霸天这句话,他便转了身,欲行离开。
“你就别着急了。”楚霸天却幽声道,“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沈家人。”
“我只是确认一下。”陈襄回眸,“若与你有关,多少会掀起些事端。若无关,那便罢了。”
“呵呵呵,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楚霸天笑着,分明是欢喜高兴的样子。
陈襄并不理会,走出他的书房。
开国郡公府内,李霁仍坐在宁辉居前厅,看着院子里大雨瓢泼,听着阿则来来回回的禀报,知道沈连城去了太傅府还没有回来,他是有些心急的。终于听得阿则说,世子夫人回来了,他反而冷淡下来。
“世子,您可要去清秋苑看看?”阿则小心翼翼问。
“不了。”李霁起身,却是往后院的方向走了去。
“世子……”阿则忍不住唤了一声。
“只要她肯出手,就会尽力。”李霁没有停步,只这样说了一句。想了想,他又回头吩咐阿则道:“你去,替我谢过夫人。”
“世子……”阿则惴惴不安,想了想劝道,“世子您这又是何苦呢?夫人她不是去请太傅帮忙了吗?她对李夫人,也并非狠绝无情……是您太心急了。”
是啊!他太心急了。他以为天塌地裂的事,他的阿蛮轻而易举就有应对的路可选。而他……雨中的绝望,以及这种绝望逼得他做下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他觉得自己无用,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走进内室,关紧屋门,他无力地倚着门,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清秋苑内,听得阿则传达的谢意,沈连城心身疲惫。
“夫人,您去看看世子吧?”阿则可怜兮兮道,“世子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很不好。”
“他不会见我。”沈连城怆然出声,看着外头,双目无神。
她其实不太知道,自己与李霁,然何变成了这样。真的只是小人作梗吗?
“夫人,您好歹去跟世子说两句软话啊。”阿则又劝。
他难道是小孩吗?轻易发怒,轻易下跪?而后她去说几句软话,什么都能过去?她闭了闭目,冷声道:“你出去。”
阿则一愕,看了青菱一眼,见她冲着自己摇头,便躬身退下了。
这一天天黑得特别早,沈连城食不知味,等来了太傅府的消息。
信中,沈括没有多说,只道李夫人没事了,明天就可回惊鸿殿,让沈连城和李霁放心。
沈连城松了口气,让青菱把这个消息告诉李霁,自己则早早地上了床。
却是午夜刚过,门房那边传了话来,说开国郡公和开国郡公夫人回来了。
他们是听得李夫人被抓到了內侍省牢狱,才吓得连夜赶回来的。
沈连城不得不出门迎接,并告知他们她的祖父已传来消息,说李夫人没事了,明天就能从内侍省的大牢出来。
李威顾氏二人听了这话,抓着她的手又是谢她,又是夸她管事儿。
“早知如此,我们还跑这一趟回来做什么。”顾氏满脸堆笑,这才想起来自己儿子怎么没有起来接他们,便问了,“霁儿呢?”
沈连城想了想,轻描淡写道:“跟我闹别扭了。”
“怎么我跟你大人公两次回来,你们两个都在淘气?”顾氏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玩笑似地嗔怪了一句。
沈连城低眸不语。
“这次哪里是淘气?”才十岁的五娘子李环儿努了努嘴道,“我听说此次因为大姊姊的事儿,兄长白间都跪下来求嫂嫂了。”说着还狠狠地瞪了沈连城一眼,满腹的不忿。
“什么?”顾氏和李威一听这事还得了?几乎是异口同声。
顾氏的目光很快落在清秋苑的管事嬷嬷脸上,问:“怎么回事儿?!”
管事嬷嬷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把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却也没有帮谁遮掩少说。
顾氏听罢,当即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勒令沈连城跪下。沈连城不跪,她便上前推搡她,拍打她。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竟逼得我儿子向你下跪?这还有没有纲常礼法了?”她指着沈连城,浑身颤栗。
“去正堂,请家法!”李威突然沉声,率先往正堂的方向走了去。
男人对女人疼一些,娇惯一些也是有的,但哪里有丈夫向妻子下跪的道理?他不能忍。
李家的家法,也就他幼时淘气被脾气火爆的父亲请出来过。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他却要动用家法,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天没地的儿媳。管她是谁的孙女儿,又是谁的外甥女儿,管她是不是大周朝的女功臣,她都是自己儿媳,让他儿子向她下跪的儿媳,他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