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夫君,她的爱情,她的婚姻。
在戚夫人的阴影下,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阿娇望着大步进来的高祖,起身行礼,淡淡地说了声“恭迎陛下。”
高祖似乎很不适应她这样的客气,他上前亲自扶起她,携了她的手到了榻上坐定。“娥姁,我们少年夫妻,不必这样。”
阿娇望着英武勃勃的中年天子,心道画像画的倒还真挺像。或许是血缘里面天生的联系,她对高祖半点都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亲切。
但是想到吕后的立场,她除了沉默说不出话来。
她想,吕后和高祖的话在很久前就彻底说完了,他们早就无话可说了。
气氛一时僵住,高祖看起来也没有多待的意思,率先打破了沉寂。指着殿中最显眼的那盆热烈绽放的黑色海棠没话找话道:“这花开的真好——”
阿娇气极,她还真没想到高祖因为戚夫人闹,真就跑到椒房殿巴巴地找她要。
戚夫人的话就那么好使?
她不信他去寻盆墨海棠给戚夫人,戚夫人还能跳过来说这不是皇后的爱物她就不要。
阿娇脸上那点敷衍的笑立时就没了,周身冰寒。怎么说吕后都是元后,还是开国之后,她没必要和一个嫔妃一般见识是不错,但也没要惯着她。
高祖见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当下便讪笑着起身说:“皇后好生歇息吧,朕走了。”
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要是她不是和他战火纷飞中走过来的结发之妻,子嗣上也生了一儿一女,朝中又有拥护者。
这以他对戚夫人的宠爱,只怕早就随便寻个由头把她废了。
阿娇从前还气刘彻对她不好,一直为卫子夫耿耿于怀,和他吵和他闹。现在想想,比起吕后,她简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阿娇气极反笑,冷笑道:“陛下喜欢就拿去吧——”
高祖听了这话还真没有迟疑,只作听不懂她话中的不快。亲自上前抱了花走,阿娇气得只恨不得立时就一脚踹翻他。
也不知道吕后这样的人物,是怎么忍了这许多年?
或许这份心性就是吕后能垂帘听政天下臣服,而她陈阿娇却只能变成李妙丽重入后宫吧。
待高祖兴冲冲地走后,阿娇气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若说从前她还只是理解吕后为什么那么残忍地对待戚夫人,现在却可以说是双手双脚赞同了。
长年累月地仗着帝王的宠爱来欺压吕后,三番四次地给吕后下绊子。
明明戚夫人已经得到了足够多,却还是贪得无厌、得陇望蜀。
戚夫人好几次手甚至伸到了吕后的一双儿女身上,就为了给她的如意夺来大位。
戚夫人不知道这实实在在触到了吕后的最终底线,吕后心中已经忍无可忍了。
偏偏戚夫人还看不清形势,在高祖死后不过是被吕后赶去捣米。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干点活怎么了?她戚夫人遇到高祖之前不过只是个农家女,是高祖把她捧上了天,就让她忘了从前的那些苦日子,觉得受不了。
那吕后呢?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家贵女,娇贵地养到了出嫁之时。
刘邦早年用二流子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完全不管。三天两头和那群狐朋狗友跑的人影都不见,吕后只能挽起袖子,把自己身为大家千金的娇气扔掉,地里田间的活都捡起来。
等生下一双儿女后,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孝顺高祖的爹娘,忙得经常是回到家中做完饭,都已经被饿过了头不觉得饿了。
那个时候,刘邦是什么?
他有什么值得吕后这样去贤惠的地方?
但是吕后没有一句怨言,等孩子大了她就领着一对儿女在田间劳作。还时不时地要给那不着调的夫君去送衣食,到了后来兵荒马乱中吕后领着一大家子辛苦度日,她有没有怨过一句?
没有!
那她戚夫人有什么好怨怼的!
竟然日夜唱道:“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相伍!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
她忘了,高祖已经不在了,吕后再也不用虚以为蛇了。
而且,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理由要求吕后对她好?
就凭她一次次地想夺走太子之位,想害死吕后的儿女?
戚夫人不觉得太好笑了吗?
后人说吕后阴险恶毒,嫉妒戚夫人,早就不能容她。
那为什么高祖一死,再无掣肘的吕后不给她一个痛快?
偏偏还得等?
吕后出嫁时,高祖已经有了个儿子。
但吕后可从没苛待过他,从来一视同仁。
再说高祖留下的这些姬妾子女,吕后不也除了戚夫人谁的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吗?
她不是不宽容大度,只是得看对谁。
身畔的女官瞧着阿娇气的手都直发颤,心下心疼她,忍不住劝她道:“皇后,您消消气。那边就是见不得您好,盼着您难过。”
阿娇看了她一眼,苦涩一笑。
吕后的苦就是宫人都看不过眼,但高祖却只作看不到。
何其可悲!何其心寒!
阿娇见过了戚夫人的模样,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高祖倾心不已。
戚夫人都到了中年,身上却还保留着少女独有的娇滴滴,丝毫不叫人觉得做作恶心。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样的,想来年轻时的戚夫人,更叫高祖能萌生出一种阻挡不住的保护欲。
高祖是乡野里野惯了的,发妻虽是名门所出,却也是跟娇嫩柔弱搭不上边的,他哪见过这种娇的像一朵花的姑娘?
只怕就是碰她一下,都觉得把她碰疼了。
尤其是她那回眸之间的青涩害羞,想必更叫高祖心中猫抓痒痒般地难受。
或许他和吕后的确不是爱侣,但他和戚夫人却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一步步地逼到吕后退无可退,他怎么不想想这也是为他担惊受怕吃过苦流过血的发妻?
难道她就应该傻傻地被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连反抗都不能吗?
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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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相
阿娇味如嚼蜡般地用过了晚膳,不知又在灯下枯坐了多久。夜渐渐深了,灯火炸开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竟有几分叫人心惊肉跳的味道。
女官泥塑般地在阿娇身边站到了深夜,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劝道:“皇后,歇了吧——”
阿娇扫了她一眼,见她目光中满是关切,心下大为熨帖。
她望着女官的双眼,情不自禁以吕后的口吻叹息道:“这日子真是没意思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女官听了这话,眼眶里立时就要滚落出泪水来,却咬牙忍着。强力笑着,“殿下,您朝太子看。您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她说到底也就是个嫔妃,她成不了您。”
阿娇苦笑连连,“这椒房殿都差点住不不了,哪知道能不能看到那天呢?盈儿太仁善了,陛下一向不喜他。”
话一说口,阿娇立时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她回答的,是吕后自己在说话!
阿娇似乎有些明白了梦境的含义,她立时极力想在心底和吕后交流,但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声音理会她。
女官瞧她面沉如水,一面上来扶她就寝去,一面轻声坚定道:“椒房殿是中宫殿,这是任谁都说不过去的。她原先不想住到侧殿来嘛?陛下不也难得硬气了一回,让她哭闹了几个月也没有松口。陛下心里也有数着呢,说到底还是您才是皇后,是发妻。”
啊?
什么叫戚夫人想住到椒房殿来?
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一个嫔妃竟敢提出要住到皇后的殿中,这是什么意思?叫皇后快点让贤?
好在高祖难得拎清一回,没有如她的意。
不,不,不对——
椒房殿是毒殿啊!
电光火石之间,阿娇脑海中恍如有什么东西霍然冲出,她感觉她抓住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她立刻回头要出身去问,却无妨正到了殿门中,她一下被门槛绊倒。
女官反应极快,向前一扑垫住了她。
然而,她摔倒的一瞬间还是一阵天旋地转向她席卷过来。她使劲去掐自己,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肯定,只要抓着女官问下去,绝对能问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当耳边惊呼声渐渐消散后,她睁开眼果然发现她已经回到现实中。
她回到了汉武时,回到了属于她的宣室殿。
阿娇立刻侧身望向殿中的刻漏,竟然才申时三刻。
她是申时一刻睡下的。
殿中的悉悉索索传到殿外,立时就听见海棠轻轻地试探问道:“殿下?”
“嗯——”阿娇应了一声,心中被牢牢记在心中的梦弄地半点睡思全无。“进来吧。”
海棠领着人进来后,一面侍候她更衣梳妆,一面笑道:“您今天竟比太子和长公主醒在前面了,刚刚婢子去看了,睡的正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