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无法原谅她,永远也无法原谅她,哪怕再过几年,她就死了。
在那时刚刚得知自以为亲厚的又是舅母又是婆母的王太后,竟然对自己下毒的那一刻,失望和愤怒就激起了永生的憎恨和复仇。
哪怕明知王太后一直渴望见见龙凤胎,阿娇也从不带他们去长信宫,只推说孩子太小经不起风吹。
王太后是长辈,总不好纡尊降贵来温室殿。只能失落地叹口气,说没事还是孩子健康最重要。
阿娇眼瞧着王太后眼角的黯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狠,但那点鲜少的怜悯也是转瞬即逝的:她现在同情王太后,当初王太后可有同情过她?该下手不还是下手。
刘彻对昱儿的死伤痛更深,以己度人,从不勉强阿娇要和王太后重修于好。
但三个姑姐却是不一样,或多或少地总要劝劝她——她们大抵都猜出了阿娇离宫和王太后只怕脱不了干系,劝都是点到即止的劝,无外非母后年纪大了不要和她记仇的话。
阿娇只默然不应,她们也就会住了话头——连阿彘都向着阿娇,她们说话阿娇又怎么会听?
但也偏有人不同,见着阿娇就絮絮叨叨。“母后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不好。一直盼着想见见这孙儿孙女,皇后怎么老也不带过去给母后看看?”
阿娇微微一笑,望着到了被阿彘厌弃不见还要在她跟前摆大姑姐排场的修成君金俗——是了,总是忘记把她算在姑姐里面。
“暠儿和璟儿都太小,大雪天的我怕叫他们出门再受了风寒。再说了,这二皇子和三皇子正是伶俐可爱的时候,母后想见孙儿把他们就是养在膝下,宁良人和林良人只怕都是极愿意的。”
金俗忍不住还嘴道:“那是嫡出的孙儿孙女,能一样吗?”
阿娇脸色微寒,已经懒得应付她,毫不客气地道:“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
金俗立时如遭雷打,脸色惨白,气的微微发颤。皇后这是在说她本来就是不是先帝血脉,哪是皇后正经的姑姐?有什么资格来对她的事指指点点?
阿娇说完这话,看也不看她,施施然在宫人们的簇拥中登辇离去。
金红在旁气得牙根痒痒,想为母亲出头,却又一直深惧气度凌人的皇后舅母,畏畏缩缩不敢出声。
等皇后人影都看不见了,才和母亲咬耳朵道:“什么吹不得风?前一阵不才和舅舅带着龙凤胎去了汤泉宫吗?真是不知道这样又不孝又傲慢的人,舅舅怎么就宠的不行?外祖母也不管!”
金俗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知道女儿好不容易嫁了淮南太子,却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哪能不嫉妒皇后好命?
金红时常在王太后跟前故意说些皇后的是非,想叫王太后教训皇后。
但王太后偏偏就不,还恶狠狠地训斥了金红几次,叫她没事不要进宫。
金红为这怄气的要死,明明她是外祖母亲生的外孙女儿啊,怎么向着皇后一个外人说话?
她可听说,当初皇后的外祖母太皇太后最疼的就是皇后这个外孙女,怎么到自己外祖母这反而就变了?
金红气不过,真恨不得从此再也不进宫来。但想到自己婚事还没有着落,凭着母亲至多能给她找个富足人家就算顶好了,她是当过郡国太子妃的人,怎么能自降身份?还是得进宫来求外祖母。
依着金红想,最好还是嫁个郡国太子才好,气死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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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首饰
或许是刘彻的怀抱充满了叫人心安的力量,阿娇渐渐睡着了。
这次,她没有再做梦。
等阿娇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刘彻衣冠都已着好,趴在她耳边轻声唤她。见她迷迷瞪瞪地望过来,笑着催她:“该起身了,今天你义妹出嫁,朕的爱将成婚,咱们得早些出宫去。”
阿娇望着额头上还滚着细汗的刘彻,知道他才打了拳,沐浴更衣过就来叫她。
她便坐起身来,拢过刘彻披到她肩上的外衣,掀开被子下榻来。
海棠和玉兰忙上前服侍着她更衣洗漱,阿娇有些心神不宁地任凭侍女们伺候着。
那个噩梦还萦绕在心间,叫她心头沉甸甸地,堵的她难受极了,特别想嚎啕大哭大闹一场。
椒房殿究竟是谁把它变成毒殿的?
雪舞出宫去了,但还会继续查找真相。
阿娇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肯找,哪有能永远埋在地底下不见天日的秘密?
刘彻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干,就坐在殿中望着她。
等开始梳妆的时候,他站起身来为她挑选首饰。一时拿着枝云凤纹金簪在她头上比量,一会又拿起枝金镶玉步摇来。乐此不疲,饶有兴致。
“最近光给元暶画衣裳样子了,你这又没有什么首饰可以戴了。”
阿娇听见刘彻叹气,有些好笑。这得多少首饰才是有首饰戴?听海棠说陆陆续续送来的,没顾得上打开戴的足有三十五盒呢。
她也懒得和刘彻说,左右他就是喜欢像打扮娃娃一样地打扮她和元暶。
元暶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刘彻常在闲暇时亲自画了首饰的图纸叫少府打,还会细细标明哪儿用宝石哪儿用金银。
等元暶一出生,他充满期待:这打扮女儿肯定比打扮娇娇还有意思。
但元暶太小了,离她可以戴首饰的年纪还早着,他就给她画衣裳图样。
小小的华贵万分的曲裾穿在元暶身上,叫人立刻就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刘彻简直不能更得意自己的品味,直跟阿娇说从前给元暶穿的那都是什么啊?
但到了晚上,阿娇半夜醒来发现他失眠了,正望着帐子顶发呆。
见她醒了,幽幽地叹了口气,问她:“真舍不得元暶嫁人——可不可以就把她一直留着?”
阿娇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懵了,但转念想起白天的事又恍然大悟了,继而又失笑:元暶这才多大就操心起这么远的事?
她推了他一把,赶走他的伤春悲秋,催他快睡。“你不会就把她嫁在长安城内,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刘彻大喜,连连说好办法,这才安心睡着。
阿娇正是满心压抑无处宣泄,此刻听刘彻说起元暶,也不知怎么地,特别想立时见到他们兄妹俩。
她想看到他们咯咯冲她的样子,她需要孩子们天真纯洁的笑脸来治愈她心中的伤口。
阿娇轻声冲还在兴致勃勃选首饰的刘彻道:“去把元暶和暠儿抱过来我看看——”
刘彻一楞,笑道:“这还没去呢,就舍不得他们了?”
想着今天婚宴势必会人多口杂的,那些炮仗噼里啪啦放起来,再把孩子们吓着。
帝后昨夜说定就别带他们去了,由海棠和玉兰这两个行事最周全的女官贴身看顾着。
为了稳妥起见,刘彻把春陀也预备留下来。
他自己当下说完阿娇,也忍不住笑:“这想想要去一天,还真是现在就想他们呢。”
说着也不用旁人,自己疾步出了寝殿。没一会功夫,就一手抱一个,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暠儿一进来瞧着阿娇就伸手要抱抱,嘴里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元暶却伸手指阿娇头上奢华富丽、令人炫目的宝石步摇,回头冲他父皇“呀”、“呀”地说个不停。
这两个孩子的稚嫩声音吵闹起来,殿中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阿娇接过暠儿,孩子揪着她的衣襟安心地任她抱着。孩子沉甸甸的重量和温度,立时叫阿娇心中的阴霾被吹散了不少,她的心渐渐融化。
刘彻逗元暶道:“看,母后抱哥哥不抱你,叫你只看首饰。”
元暶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就在那呵呵直乐。
刘彻又跟她许愿“等再大点能戴首饰了,喜欢什么父皇就给你什么。”
阿娇抱着暠儿,忍不住失笑:这孩子才多大,他许的愿已经不知道多少了,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想起来。
她深出了一口气,心中的阴郁压抑终于淡去了许多。
刘彻和两个孩子就是医她的药。
等用过早膳后,阿娇把两个孩子郑重地交托给了海棠、玉兰同春陀后,方在紫荆同木笔的搀扶下徐徐上了驷马銮驾。
早春已经迫不及待地来了,外面虽是冰天雪地,但树梢上却不知何时渐渐冒出了嫩芽,一丁点的极不起眼的绿芽,到底还是向人宣告春要来了。
她守着两个孩子和刘彻久不出宫,日子久了,人也变得懒散许多,觉得出宫也没什么意思。
但一出了巍峨宫门,世俗热闹和早春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阿娇还是忍不住怀念起宫外三年的生活,尤其是在松石斋上那无拘无束诗一般的日子。
也不知道老太公好不好?
她还说让张博达携妻带子的回去,如今可得叫他抓紧了。
竹歌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郭解,前一阵来信说也生了个大胖小子,和继子继女的关系也融洽了。
而雪舞如今也要嫁人了,嫁的还是赫赫有名的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