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屏风,期待着会看到雪舞的脸来证实自己确实是异想天开,却又已经忍不住先低落起来。
一个瘦悉的高大英挺的身影踱步而出。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英俊的脸上半明半暗,却愈发衬托出那眉眼的勾人。
他望着她,满目欣喜。
阿娇不觉顿住脚,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尽管这一路上不住地去幻想重逢的情景,她甚至在心里想过千百种情景。
她是默然无语的好?还是喜极而泣的好?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猝不及防却又是惊喜万分的再见,她低下头,平和淡然地开口:“你来了。”
却止不住的泪目,为了这天她实在等的太久。
她等这一天等了两千年。
不是他以为的三年,而是一千年的炼狱苦熬和一千年的转世轮回后她才终于真真正正地回到这里,回到有他的时代。
(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七章 变数
她差一点就丧失了记忆中最重要的那枚钥匙,此生永远活成别人。即便回到了两千年前,但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过还是彼此天涯相思,一生蹉跎。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前功尽弃。
还好,不算太晚。
阿娇终于克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砸在地上。她双手捂住脸蹲下去,极力克制着哭声儿浑身颤抖起来,珠玉一般的泪断线般地掉个不停。
受千年炼狱烈火寒冰折磨时她硬生生熬住了,没有流一滴泪。
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既然不后悔为什么要哭?
但是现在过去种种的往事在她眼前走马观花一样地晃过,所受过的苦痛折磨一下变成洪水般铺天盖地的心酸和委屈,她的泪一发不可收拾。
初一见面,阿娇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就蓦然哭泣起来。一时间,刘彻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是想见自己还是不想见自己?
比起阿娇的毫无防备,刘彻算的是踌躇满志。
他假设了千万种见面的样子,甚至连她是什么反应他该说什么话都想到了。
但是没有想到她会冷静地开口而后泣不成声。
他有片刻愣在原地,但是马上他就反应过来。
他大步上前蹲下,不由分说地搂她入怀,心疼不已地轻轻唤了声“娇娇”。
娇娇……
阿娇梨花带雨地扬起脸看着眼前的人,她似乎看到了前世垂死时喊着娇娇的刘彻,又似乎看到了这世在猗兰殿中扬起温暖的笑脸叫着娇娇的刘彻。
他们的影子交错重叠,但到底平静地沉淀成眼前含着心疼担忧望着她的刘彻。
真好,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没有卫子夫,我也没有变成李妙丽。
对匈反击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真好,真好……
阿娇心中酸痛、欣慰、庆幸和甜蜜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泪珠再次滚滚而来。她清澈坦荡浸满了水光的眸子骤然怒放出璀璨光芒,刘彻看的很清楚,那是喜悦。
他的心一下被重重地打中,而后一个软玉温香的身子投入进他的怀抱。
他像青涩懵懂的少年害羞青涩地僵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应阿娇更紧地拥抱。
他欢欣若狂,脑海突兀地就一片空白。从所未有的迟钝起来,像是酒量差的人却喝了几大坛子酒一样。兴奋喜悦到有些发晕,他设想的那些情景里面唯独没有阿娇会抱住他。
但是他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雀跃,真好,总算可以见到她了。
只要能看到她,就够了。
她怨他也行,恨他也行。只要她还留下,她说什么都可以。
他很想说些什么,他想求她再相信他一次。但是他舌头一直找不着方向,全身都在轻微地抖。
当他的眼泪也遏制不住地汹涌时,他不禁在心里想原来人真的会喜极而泣。
阿娇很快就感觉到了肩上被热泪浸湿,她有些心酸地从他带着皂荚清香味怀抱里挣扎出来。湿漉漉的眼睛水光粼粼地看向他,只一眼就把他的心看化。
刘彻忽然有些懂父皇从前对栗姬的心情,哪怕她再不好,但他还是将她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里。哪怕最后他狠了心,却还是给了栗姬超出身份的陵墓。
平阳几个曾为了这个在他面前恨的牙痒痒,而后又庆幸地说还好父皇是看顾大局的。不然,留了他们母子将来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数呢。
刘彻默然,对于栗姬母子他的情绪实在复杂极了。
他不喜欢霸道骄纵的栗姬,几次把母后欺侮的哭了。
更不喜欢大哥刘荣,他差点娶了阿娇!
但是当他们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帝王心,深沉似海。
骨肉亲情,情有独钟,也不过如此。
但刘彻不得不承认,父皇做的事对的。
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是他,现在的他,会做的更狠。
现在不忍心,不是护他们疼他们,而是害了天下。
帝王,担一国之责。
但是现在,他的底气全无。
因为如果是阿娇,他绝对下不了手。
所以,他会让她成为一直笑着的那个人。
他望着眼前梦里不知见了多少次的脸,踏实又温暖。恍如天地间最孤独的旅人终于寻到了同伴,又好像缺掉的半块玉终于遇到了和它严丝合缝的另一半。
他想带着帝国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他要以后的千秋万代都传颂他的功绩。他从不否认自己的野心勃勃和骄傲自信,但他却心甘情愿地在她面前低头。
爱心之所爱,疼心之所疼。
“累吗?”阿娇忽然开口了,声音像羽毛一样掠过他的心尖,一圈圈涟漪荡开。
他笑的灿烂,“不累,又不是走路来的。”
傻子,骑马才最累,她又不是没有整天整天地骑过马。
骗人!
阿娇在心中心疼地骂他,又问他:“怎么才来?路上顺利吗?宫里怎么瞒人?”
她急得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刘彻也没有不耐烦。一件件地回答:“顺利,我带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手,又没有走漏风声,路上无风无浪地就过来了。宫中有王孙舅舅看着呢,出不了事……”他想到阿娇问他怎么才来时似乎有些埋怨明明早到了却不来的娇嗔,一路上所有的不安和疲惫尽去,心中甜的不行,声音轻柔的像春风般。“骑了好几天马,身上脏的不行。你喜欢干净,所以……”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了,但是意思已经明白无误了。
他想以她最喜欢的样子来见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
阿娇鼻子一下酸了,却不肯再哭。以后的日子,她都要笑比哭多。
她忽然想到刘彻刚刚话说的王孙舅舅,心生疑惑。“你说王孙舅舅?他怎么能帮你在宫中瞒着?”
她出宫三年,也没有去着意打听朝中事。而像雪舞竹歌以为她不喜欢就更不会说给她了,所以当刘彻笑着告诉她窦婴现在当着丞相时。
阿娇显然受到了惊吓,丞相?窦婴?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窦婴可是根红苗正的外戚,前世这个时候刘彻早已经把窦、王、田、陈几家外戚全收拾明白了,毫无掣肘地集中权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窦婴又是不是傻掉了?忘记从前她怎么说的了?
能把窦家和陈家干干净净地摘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去恋栈丞相之位?不知道现在的命都是捡来的吗?
不会真的因为她这个变数,而让这世翻天覆地吧?
阿娇越想越急,腾地一下站起来。
刘彻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惹了她的不快。他起身去拉她,却见她眉目间焦躁的不行。望向他,极力低声地问:“你让窦婴当什么丞相!”(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八章 喜悦
大约是顾忌着门外的人,她的声音很低,刘彻几乎是靠嘴型明白她的意思的。脸上的神情也还算柔和,但自小长在一起,又七八年的夫妻。
她是真高兴还是假生气,他立马就能明白。
他们彼此实在是太了解了,但他从不觉得腻烦,反而在失去的时候心里空空落落无所适从。
因为,他再也找不到那么放心让他说说心里话的人。
不管是谁,哪怕是一胞所出的姐姐们也不行。
她们总是试图探知他的心思,来为自己的夫家谋利益。
就是母后,也惦念着要把她的兄弟们推上去。
没人想过,帝国能不能承受这么多外戚的指手画脚?
只有阿娇,自始至终比他自己还关心他的处境。
其实是她的话,他并不介意,他想给他最好的。
而且他自认,他不会连这点局面都控制不了。
但她还是为他担心,担心他会实现不了心中的抱负
就像现在,她是真生气真着急了。她害怕后戚尾大不掉,她这幅模样同从前没有两样。
恍若他们还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时,后来所有的伤害都还没有发生。
娇娇……
他在心中呢喃着,这样的你,要我拿什么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