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娥比她位高,又是天天惯常来的,自是不会起身送她的。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奇怪,这可一点不像宠妃?没有一点高兴劲?
难道她不喜欢陛下?
这个念头在心中刚一浮现,就被尹月娥否定了。
陛下是人中之龙,谁会不喜欢?
那是陛下嫌弃她生不出孩子?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天天召?
尹月娥想了一通,没有头绪。
等到第二天一天林灵都没有过来时,她便有了些奇怪。林灵来她这一向是风雨无阻,轻易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不来。
尹月娥直觉和陛下有关系,便叫绿音出去问问。
晚间刚用完膳,绿音就憋着笑进来把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是陛下昨天和臣子说的兴起,直说到了深夜。完全没有想起叫人去告诉林灵一声,她又不敢先于陛下睡了,怕陛下什么时候过来就硬熬着。
还是第二天,春陀才打发了一个小黄门去说,林灵才睡下。
林灵又只是个少使,平素性子又软。陛下也不为她撑腰满,宫上下正引为笑话呢。
尹月娥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
绿音又低声说:“要婢子说这哪是宠妃,就是婢子这样良人身边的侍女走出去也比她威风。”她一面说一面笑,果然见素来心里有些膈应瞧不起林灵的尹月娥高兴起来。
她得了鼓舞便起了劲,继续说着。
尹月娥笑着笑着却忽然停下,她刚刚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林灵的宠可能是假的!
所以她沉闷,一点高兴不起来。
所以陛下一点没有把她当回事。
陛下不过是需要一个听话的,能替他堵住太后和朝臣们为他纳妃的嘴。
照说她应该早明白的,但是当局者迷。谁能想到陛下为了这个能……
陛下真是……
尹月娥心中又是狂跳,又是说不出话来。
她想到了的,宁蒗自然比她更先想到。
宁蒗早就知道林灵不过是白白承受那些嫉妒和不甘,陛下不想让人知道他无心流连后宫。
太后会劝,朝臣会劝。
子嗣要紧,江山要紧。
所以他就宠一个不可能生出皇嗣的林灵,太后同朝臣们都没话说。
陛下既有所偏爱,那就行,没得为了这和陛下去置气。
听说太后先时还打发身边的给林灵送各种药,现在只怕是看明白了所以没有头前那么热心了。
只是太后为什么不管?
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是皇帝?
但太后就是再心疼也该知道这不是能宠惯陛下的地方吧,子嗣不兴旺,于陛下的地位稳固没有好处。
还有皇后,既然陛下没有移情,那为什么不日夜常伴?
皇后病下已经有几年了,未央宫中的药香隔老远就能闻到。
陛下请了一拨又一拨的神医,皇后的病还是不见好。
到底是什么样的病?能病这么久,若是大病实在药石无灵只怕早去了。但要说有用,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大起色。
皇后有古怪。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她有一回奉召去温室殿时。
春陀正叫人把花木移出去,但后来再去却又摆满了花,各种各样皇后喜欢的花。
宁蒗本来没有当回事,但是现在想起来,她却觉得抓住了什么。
皇后可能已经病逝了!
只是陛下不想发丧,不想接受现实。
所以皇后喜欢的花木不愿摆在跟前触景生情,但等慢慢地缓过来了。又开始思念皇后,所以又开始种花,开始睹物思人。
所以皇后重病至此,太后那还说得过去。但馆陶公主是皇后生母,现在进宫的次数也是不多了。如果女儿病重,她能不担心吗?
宁蒗听宫人说,这个独女在馆陶公主心中可是比两个儿子还重。
还有隆虑公主,她是几个公主里面和皇后关系最好的,她也不来看看。
就更别说别人了,只是……
宁蒗很有几分敢肯定自己的想法,却还是只觉得自己唇舌间苦涩的张不了口。
陛下竟如此痴情,竟到如此境地。
而这些知情人却没有人敢劝,田王两家外戚倒了,窦家彻底为陛下所用。馆陶公主只管安享荣华富贵,平阳南宫几个先帝的公主想插手朝政却插不进来,太后年纪越大越只想过几年含饴弄孙的日子。
已经没有人能制衡陛下了……
宁蒗想到此节,心中大骇。
多少人,在陪着陛下演指鹿为马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九章 提亲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了青石板一夜。
雨声入梦,一夜好眠。
阿娇推开窗才坐下让雪舞梳妆,新鲜湿润沾染着花香泥头香的空气一下就席卷进来。
春天真好,她嗅着清香味,心情愉快极了。
雪舞望着镜中人的眼神清澈面如桃花,恍如未出阁的女子般娇嫩可人,一面插簪一面不禁有些不确定地问:“主人,真的比雪舞大几岁吗?”
阿娇失笑,“我比你正好大五岁,竹歌又正好比我大五岁。你又不是不知道?”
雪舞自然知道,只是望着阿娇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的脸还是摇头道:“别人一看,倒像我妹妹。您就看小孩子怎么叫人,他们最会看了。”
这倒是,不管是容止兄妹还是郭珏姐弟,都自然而然地叫阿娇姐姐。
阿娇从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此刻凝神往镜中看去。
玉台龙铜镜中人云髻峨峨,明眸善睐,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嫣然一笑,分明还是少女时。
阿娇自己也不免看痴了,她一向知道自己是美的。但同时也深知年岁略长后这些留不住的东西都会消散,所以她也从不为之纠结。
却没想到上天这么眷顾她,她盈盈一笑站起身来。挽住雪舞下楼去,刚到廊下就被满园雾气氤氲中含雨怒然而开的花惊艳了。
更准确说是被碗口大一朵朵灿烂的牡丹惊艳,绿油油的丛丛叶中,一片片红的几乎能把天点燃。这样的恣意璀璨到有磅礴之气的牡丹自然没有花能与之争锋,难怪人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宫中阿娇见过许多牡丹,温室里二月它们就徐徐开了。
却似乎没有这般迸发出蓬勃的生机和野性,阿娇不禁下了台阶近前去看。雨后火烧云般的桃花,雪花般的梨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星光耀眼般地漫洒了满树也没能占住她的目光。
阿娇出神地看了足有三刻,雪舞素来知道她的痴性,知道是叫不醒的。好容易反应过来时,赶到许老夫人主院自然迟了。
满屋人都等着呢,阿娇歉意地解释了几句。
也没有人介意,就是许老夫人还与有荣焉地说:“什么花娇养的自然好,但野生的交给天地的就更经得起摔打一点。”
阿娇点头称是,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计量其中深意。自从知道许老夫人同陈后有约定后,她总是觉得老夫人对她说的话意味深长般。
用过膳后,许老夫人却留下阿娇去花厅喝茶。打发了郭珏姐弟去看郭解,郭炎天真不晓事,郭珏却是心如明镜。阿爹已经大好了,今早还舞了套剑法呢。
太外祖母这是有话要避着他们说,是什么话更是一想就明白。
郭珏心下反抗,却也知道一旦太外祖母做了决定没人可以逆转。所以,她只得深深往里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退出去。
她不会认输,就算那个竹歌进门了,她也会守住阿娘的东西。
阿娇被留下来喝茶,自然也瞬间明白了许老夫人的意思。
郭解大好了,她们已经没有流下去的理由了。
果不其然,许老夫人把话挑明了说开。
不提前尘往事,只提竹歌的处处好以及同郭解的情投意合。最后,求阿娇玉成此事。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一切理所应当罢了。
阿娇当即便含笑应了,宾主尽欢。
直坐到了下午把日子定下来了,而后又商量起具体的事宜。
幸好下山时老太公给了她几车的好东西,倒也不愁竹歌的嫁妆。只是,虽说是给自己的,回头也得问问张博达,也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给他。
男婚女嫁,但愿他不要像留侯一样一生苦恋。
阿娇同许老夫人说了一天,到了用完晚膳才算。
郭珏眼见一向偏向她的太外祖母现在也是一脸满意,就知道没有转圜余地。即便再能隐忍,脸上不满之色到底有些露出。
许老夫人却只作不知,眉目慈和地哄着郭炎用完了饭便推说累了去歇了。
郭珏明白这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心中就更是苦涩。看阿娇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阿娇为后多年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大大方方让她看。
却没成想,郭珏先绷不住哭了。
她的泪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惊天动地,郭炎一个劲地拽着她叫姐姐也不好使。郭珏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全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即便是古人心智早熟许多,到底也还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