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笛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崔柔讽刺道:“谁接话,我便说的是谁。”
崔柔不同宫中其他姑姑,除了胡亥和长公主,即使是德公公见着崔柔也需是客客气气的。
从前低调,是不愿意惹是生非,现在有人都欺负到了苌笛头上,崔柔便是能多高调就多高调。
李念玥气得牙齿都在抖,指着崔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直接让子婴忍不住当场笑出声。
苌笛扯了扯子婴的衣袖,子婴竭力忍笑,还是破了功。
青衣小婢对李念玥小声道:“小姐,你别被她们蒙蔽了双眼,现在是在长公主宫门前呢,我们不能失了礼仪。”
宫中人来人往,人多嘴杂,李念玥要维持一个端庄秀丽的形象。
“本夫人不跟你们计较!”她转头,让小婢去敲铜锁。
门开了,俏丽的宫女一见着李念玥就连忙摇头。
“玥夫人,长公主已经说不见你了,请回吧。”宫女的口气不容商议,李念玥又被气了一遭。
子婴窃笑,拉着崔柔上前对守门宫女道:“漂亮的宫女小姐姐,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小子婴又来找华阳姑姑玩了。”
崔柔笑道:“芙蓉宫掌事宫女崔柔,带着苌姑娘前来拜见长公主。”
宫女往这边看了一眼,苌笛微笑,小圆等人屈膝行礼。
守门宫女笑了笑。
“不用通报了,免得长公主久等。”她说道。
李念玥瞪得眼睛发直,小婢轻声安抚。
“长公主都拒见我三次了,凭什么苌笛一来,她就欢欢喜喜的让她进去。”
苌笛和子婴走在前面,崔柔落后半步,小圆小静想要跟上去,守门宫女的脸色变了变。
苌笛会意后立即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们三人进去就好了。”她解释着,“长公主喜爱清净,人多了,她会生气的。”
李念玥冲她大骂道:“得意什么,不就是受了长公主的接见嘛!”
苌笛无辜的眨眨眼,她倒真没得意,李念玥误会她了。
偏偏,能气到李念玥,她高兴还来不及。
于是她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各凭本事自有天命,自己没用,就不要怪别人使了手段。”
这回李念玥真的要气得七孔生烟,连她身后抬轿子的宫奴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不想丢脸此刻也丢了个干干净净了,李念玥颜面无存,怒道:“回宫!陛下昨晚说要来我宫中用午膳呢,我得赶紧回去准备,不能叫陛下失望了。”
苌笛蹙眉,这么恶心的话,亏李念玥说的出来。
她打赌,胡亥要是今天中午去了李念玥那里,她苌笛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那厢,崔柔嗤笑道:“陛下中午要是去她宫中,我崔柔的姓名就倒过来写,耍赖是小狗。”
宫女失笑,道:“崔姑姑别开玩笑了。”
李念玥和那群宫奴晃晃悠悠的起轿走了。
宫女才笑道:“什么热闹,崔姑姑都爱掺和。”
崔柔只当在夸她,“那是,我就最爱热闹了。”
子婴不安的动了动小手。
“苌笛,我们快进去见华阳姑姑吧。”
感情这小东西还着急了。
“好,我们这就进去。”
宫女引路,“这边走。”
曲曲绕绕,穿过长廊花厅,到了一处暖阁。
鲛纱珠帘轻掩,琉璃花窗精美,还有紫金铜炉燃烧的熏香。
年轻妇人卧坐于塌上,发髻微垂,手执银杯美酒,逍遥自在,戏弄人生。
凭栏外,是一处清水池,游鱼在水中活泼嬉戏。
华阳长公主时不时捏一把鱼食散尽池子里,笑声欢愉。
“小笛你来了,坐。”她吩咐道,“颖儿快去沏茶。”
“是。”宫女颖儿也感染了华阳长公主的欢愉心情,对苌笛子婴行礼后,去内阁准备茶水。
苌笛牵着子婴自来熟的找个位置坐下。
“华阳姐姐,不必麻烦颖儿的。”
“一杯清茶小笛也与我客气。”华阳长公主笑道,令其他宫女去给子婴端上来一些小点心。
果然胡亥对这个姐姐非常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往这里送。
子婴砸吧着小嘴,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点心。
华阳长公主打趣儿道:“小笛早上没给你吃早饭么?怎么成了个小饿鬼了。”
子婴还生着苌笛的气,撅着嘴诉苦道:“华阳姑姑你可得替我做主,苌笛就是不给我饭吃,把我饿着了。”
崔柔顺着接话,“苌笛就是不给你饭吃,你打她呀。”
子婴把手里的点心拍在桌上,哭兮兮的扑进华阳长公主的怀里。
“华阳姑姑……她们,她们都欺负我……”
子婴的小脸皱成一团,华阳长公主也忍不住心疼起来,摸摸他的脸,安抚道:“华阳姑姑心疼子婴,我们不跟小笛玩了好不好,乖。”
子婴抽抽嗒嗒,扭扭捏捏。
华阳长公主捏捏他的小鼻子。
“让姑姑瞧瞧,这小嘴撅得,老高了,姑姑看看,这玉佩,能不能挂上。”
华阳长公主当真解下腰间装饰的红穂玉佩,伸手就把玉佩往子婴的嘴上挂。
子婴一瞧,连最疼他的华阳姑姑都捉弄他,哇的一声就哭了。
这一哭,可不得了。
华阳长公主连忙哄他,“子婴不哭,姑姑和你闹着玩的……”
“…明明昨天和前天姑姑是很疼子婴的,今日苌笛一来,姑姑就拿子婴寻开心……姑姑偏心苌笛,哼,不理你们了!”
子婴愈哭愈凶,直接跑了出去。
颖儿从内阁端着茶盅出来,华阳长公主就笑着道:“颖儿,去看着点子婴,别让他在外面磕着碰着了。”
颖儿不明情况,但对自家公主唯命是从,欠身退礼,“是,奴婢这就去。”
苌笛扶额一阵长吁短叹。
“华阳姐姐你这是在给我拉仇恨呀,子婴这回可得恨死我了……”
☆、第九十六章 玩笑开过头
另有宫女上前侍茶。
华阳长公主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杯,用茶盖撇撇茶沫子,端起轻抿一口,合盖放下。
华阳长公主的眉眼生得温和似水,风情的眼角微微上调。
“都是小孩子的气话,当不得真。”她笑道。
宫女侍茶给苌笛和崔柔。
苌笛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就放下。
“我不管,方才把子婴弄哭的人是你,与我无关。”她故作气恼的用手拍了下桌子,“崔姑姑,你可瞧得真真了,是华阳姐姐逗哭的子婴,不是我。”
崔柔笑道:“好,我作证。是长公主惹了事,不是你。”
崔柔垂头细细品茶。
华阳长公主才切入正题,道:“方才你在我宫门外,没有和李念玥针锋相对,是极好的。”颖儿汇报说苌笛大度让人,这让她十分安慰。
苌笛不自然的敛下眼睛,淡灰色的扇形阴影遮盖住她眼中的情绪。
“现在身份悬殊,她处在上风,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
她故作无奈状。
华阳长公主只觉得好笑,道:“你的脾性我还不知道?倔得跟头牛似的……不,是比牛还倔!”
面对华阳长公主刻意寻她开心,苌笛也无可奈何。
“她虽嚣张,可还没踩到你痛楚,若当真惹急了你,你哪能言笑晏晏的和她谈话。”只怕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扬言一定会给她一个教训。
苌笛摇头否认,笑道:“不会的,我怎么可能那么任性,我不是孑然一身,我还有家有亲人,身上的担子重着呢。”
“瞧你,也学着子婴跟我诉苦来了。那个李念玥……你倒不必理会,若是她无理胡来,你同我说。胡亥忙于朝事支不开身,我正好闲着,都闲着斗鱼玩了,你告诉我,我去修整她。”
华阳长公主浅笑站立,从小碗里抓了把鱼食,散进池子里,鱼儿们争先恐后的夺食,她笑骂了声,“一群吃货!”便将碗中鱼食尽数倒进了池子。
“她,怎么惹到华阳姐姐了?”
没道理,华阳姐姐会这么讨厌她,虽然她爱护短,也没到这个地步。
华阳长公主低声道:“先不说她为人跋扈嚣张,得没得罪我也不提……”
“那是为何?”
崔柔往凭栏这边看了一眼。
“立场不同。”她替长公主回答。
“对!就是立场不同。”华阳长公主笑得分外开怀,“她父亲在朝中结党营私,甚至威胁胡亥妥协,这样的女子给我做了弟媳,我怎会喜欢?”
苌笛心下暗自思量,华阳长公主说得很对,分毫不差。
“她在好,我也不会喜欢上她。相反是你,好歹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从半臂长的小娃娃,变成了这么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宠你,我乐意。”
说不感动那是客套话,苌笛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她声线哑然道:“从小,就是你和扶苏哥哥对我最好,夏夫人恩威并重,胡亥总是欺负你,就数你们最疼小笛了。”
崔柔哈哈笑,插话道:“姑娘可别哭鼻子,要是回宫时你红着眼睛,被陛下知道了去,还以为是长公主欺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