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笛伸手刚拿出来要呈上去的寿礼,就猝不及防的眼看着吕殊给蒋老太太送了一串糖葫芦。
“吕家的寿礼真是特别。”徐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吕公对道:“徐家大家之风,寿礼也很让人觉得特别。”
吕公的话没有任何实际性的伤害,也没有讥讽挑衅,但是就是让徐夫人心里听着不痛快。
吕殊双手撑着下巴,单脚半跪撑在地上,问道:“祖母,好吃吗?”
“嗯嗯。”蒋老太太像孩子吃到心慕已久的甜食,兴奋的频频点头。
吕公正襟危坐,完全看不见吕殊的失礼和越距。他的女儿,只要不翻了天,他便任她开心玩乐。
苌笛叹气,摇了摇头,不只蒋老太太孩子气,连吕公也孩子气的任吕殊胡闹闯祸。
蒋家可以不在乎吕殊送什么寿礼,但是传出去对吕殊在阳镇的形象大有损坏。
苌笛走出去,站在中央,嘴角扬起自然的弧度,说道:“沛泽县鸿师傅善雕琢玉石,吕家初到沛泽县就听闻鸿师傅得到了一块世间罕见的玉璞,雕成了一块精巧美奂的玉佩。所以就花重金买下,想回阳镇时送给蒋老太太,”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清亮平和,让人听了很舒服。
“今日老太太七十大寿,正好借花献佛把玉作为寿礼送给您。”
苌笛谦卑的低着头,手里捧着一块玉质朴实的玉,小孔中系挂的穂绳垂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蒋家不在乎寿礼值不值钱,蒋家在乎的是面子。
蒋玉楠出身卑微是个庶子,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拿出来一片孝心和真情。吕殊的糖葫芦虽然博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但在礼节上终究低俗。
玉佩到底在蒋家人眼中不值什么钱,值钱的是沛泽县鸿师傅的名声。
鸿师傅以雕琢玉石闻名沛泽县,但性子古怪,即使是徐县令也不一定会给面子,吕家竟能求来一块他亲手雕制的玉佩?
苌笛依旧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在笑。
这玉佩当然不是吕家求来的,而是她派私卫以公子胡亥的名义,欲攀交权贵的鸿师傅自愿送纳的薄礼。
蒋大太太的眼中止不住的惊艳,这块玉佩怕是用钱也买不来,她也不由多看这个一直低调收敛的女孩子几眼。
刘家上门送聘的事情她早有耳闻,且听说是苌笛周旋才了事相安。
是个通透聪慧的姑娘。
蒋大太太想着,问道:“苌笛姑娘已经及笈了吧?”
苌笛点头,“嗯,今年初就及笈了。”
“有婚配了吗?”
苌笛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回道:“不曾有。”
蒋三小姐被忽略了,有些气丧的献上自己准备许久的寿礼。
是她亲手绣的一个百花枕,里面置放了数种安神的药材,对蒋老太太的失眠症特别好。
蒋老太太爱不释手,赞叹蒋三小姐的绣工极佳,心灵手巧。
蒋大太太看了眼坐姿不雅的蒋二少爷,转头对众人说道:“快午时了,我让丫鬟们去备饭。”
蒋大太太出去了,对门口守着的仆妇吩咐了几句就转回来了。
“殊儿很久没在外祖家用过饭了吧。”蒋大太太亲昵的对吕殊微笑。
吕殊笑道:“是有许多年了。”
“殊儿,你也没有婚配吧?”蒋大太太问道。
吕殊笑道:“是没有,不过殊儿暂时没有找人家的想法,大太太别为殊儿太过操劳了。”
吕公突然开口说道:“娇娇的亲事订下了吧,婚期也太仓促了。”
苌笛想,上次是孩子们的口角之争,现在才是大人们的真枪实干了吧。
徐夫人脸色极差的说道:“不匆促,七月十四号大婚,吕公到时候一定得参加,毕竟娇娇是你的的侄女。”
说到徐娇娇的婚事,蒋老太太就想起了跟徐娇娇曾有婚约的刘季。
“刘季呢,那小子怎么没来?”老太太似乎不大高兴了。
苌笛疑惑了,于是蒋家的家宴,干刘季什么事?
老太太健忘,蒋大太太提醒她道:“刘季受了重伤,来不了。”
刘季受伤的事早如同风刮过阳镇,谁都知晓了。
蒋老太太“哦哦”点头,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蒋三小姐在苌笛耳边小声说道:“白映月是蒋家的表小姐。”
哦,原来白氏是蒋家的表小姐。
那刘季就是蒋家的表姑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苌笛忍不住抽抽嘴角。
☆、第二十九章 坏消息
丫鬟们鱼贯的端着好酒好菜进屋,苌笛跟大家一起移步到了偏阁的饭厅。
红漆八仙桌上摆放了一束香花,插在琅珐掐丝花瓶里香气四溢。
按主次落座,苌笛被分到蒋三小姐身边,另外一边是蒋二少爷。
一张大饭桌容纳下十一个人,着实有点挤,虽然男女有别,但苌笛还是面带笑容坐下了。
她坐下时细碎的裙角挂在了蒋三小姐的椅角边上,蒋三小姐伸出手帮她取下。
苌笛笑道:“谢谢三小姐。”
蒋三小姐神情微凝,佯装凶怒的模样说道:“叫我舒芳妹妹吧,别三小姐三小姐的叫,显得生疏。”
苌笛竖起两跟秀指,笑道:“你比我大两岁。”
蒋舒芳不甚在意的撇撇嘴,挥挥手,“被你揭穿了,那你叫我舒芳姐姐吧。”
苌笛从没有叫过别人姐姐,除了赢政的大女儿,华阳公主。
小时候她总爱跟在华阳公主后面追着要糖吃,要到了糖就跑去分给扶苏和胡亥。
扶苏会拒绝,把糖留给她。胡亥简直就是个无赖了,把自己那份吃完了每次还会抢她的。
苌笛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浮现出的回忆,对蒋舒芳说道:“我没有姐姐,叫你舒芳可好?”
“好呀。”蒋舒芳笑了,眼睛笑眯眯的弯起来像月牙儿。
蒋家的女子笑起来,眼睛都像月牙儿。
菜上了桌,蒋老太太先提筷开吃,小辈们也没什么规矩束缚,开开心心的吃。
菜就是普通的家常菜,做得精致好吃了点,很符合蒋家的气质。
丫鬟时不时的上前斟酒,吕殊抓着酒壶喝得有点醉,抱着蒋老太太的手臂哭哭笑笑,搞得老太太也喜从心中来,一时贪杯喝了个头脑发昏。
蒋老太太崭新的衣服上满是酒气,蒋大太太吩咐文妈妈和兰儿把老太太扶回房去。
“让你们见笑了。”蒋大太太坐在饭桌前赫然道。
蒋舒云笑道:“祖母高兴,这是好事。”她又对吕殊说道:“殊儿妹妹现在回了阳镇,便可以时常来陪伴祖母了。”
吕殊已经快不省人事了,哪里听得清她说什么,含含糊糊的点点头,趴在桌子上。
大家哈哈大笑。
徐娇娇也笑:“果然是吕家的女儿,酒量真不错,喝了这么多还清醒着。”
吕公接下丫鬟呈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说道:“小笛,你送殊儿回去吧。”
“那父亲您……”苌笛说道。
吕公温和的笑道:“我跟徐夫人有事要谈。”
蒋舒云插嘴笑道:“姑老爷来蒋家吃顿午饭就要走,莫不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她拉住苌笛的手,说道:“小笛,劝劝你父亲,留下来歇歇。”
苌笛礼貌性的笑着回道:“来时就和家里人说了,在蒋家用过午饭就回去,大小姐别为难苌笛了。”
苌笛提醒蒋舒云,吕家不只央鱼一个人,还有从咸阳来的一个不凡先生,和一个非同寻常的孩子。
那个孩子曾让沛泽县令不得不出动全县衙的捕快,搜寻下落他的下落。
蒋大太太来了兴趣,问道:“那个从咸阳远道而来的真的只是一个教书先生?”
吕公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在咸阳认识的一个普通友人。”
蒋舒芳帮腔道:“母亲和大姐你们就别为难苌笛了,人家才刚来,可别把她吓跑了。”
蒋玉楠站起身,走过来。
“大娘是想留着表妹们叙话,苌笛姑娘你不要见怪。”他说道。
苌笛张口还想说什么,吕殊从桌子上跳起来,扑到徐娇娇身上。
“徐枣儿我讨厌你!讨厌你!”
吕殊不依不饶的捶打徐娇娇,徐娇娇奋力推开她。
“滚开,你这个酒疯子!”
徐娇娇俏丽的脸庞露出的愤怒,憎恶的甩开吕殊扒拉她衣裳的手。
“她怎么还发起酒疯了……”蒋舒芳看着吕殊疯泼的样子,有些咋舌。
吕公拉住吕殊,问道:“芳侄女能照顾一下殊儿吗?”
蒋舒云出嫁多年,对蒋家肯定有了陌生感,蒋大太太又是长辈,那就只有蒋舒芳最适合担任照顾吕殊的人了。
“好的,大姑父。”蒋舒芳硬着头皮伸手拖住吕殊,与苌笛一起架住她。
蒋玉楠说道:“把表妹安置到你的房间吧,三姐。”
蒋大太太也说道:“对,舒芳,把殊儿扶到你房里去。”
蒋舒芳的脸有一瞬间的僵青,机械的点点头,“嗯”了声。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吕殊,穿过一堵花墙和半个庭院,到了一处绿茵茵的小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