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喉咙上堪比铁链还要牢固的手指打破了他的遐想,勉强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那渗出腥臭血液的伤口。对方嘶哑的喉咙发出嚯嚯的钟响:“你别怪我,我媳妇孩子都被人抓走了,对方指明要用你的人头交换。主子,你别怪我!”
曹安很快就感到气息艰难起来:“你……谁扣住了你的家人?”
老丙没有回答,他的理智早就在几年牢狱生活中被折磨得支离破碎,他嘶嘶的喊:“你早就该死了啊,所有的兄弟都死了,就你一个人独活,你怎么还不肯死?”
死!
会死!
我怎么能够轻易的死!
曹安双肘撑地,腰间一沉,膝盖随着瞬间的空隙直接撞击在了老丙的腹部,对方闷哼。曹安一鼓作气,单手撕扯着对方脖子上的大动脉,在对方的喊叫声中直接将人掀翻。
黑暗中,两人快速的调节着呼吸,曹安好歹也是在刀口舔血的人,很快就抽出了大刀竖在了身前。
老丙一边爬一边笑,在曹安慎思的目光下,如一只冲天而起的巨鹰向着曹安袭来。
暗牢空间有限,两人几次分开又很快的斗在了一起,曹安的大刀在一次缠斗中被甩飞,他整个人也被重重的砸在了黑铁栏杆上,发出亢亢的剧响。
老丙一条腿插·在曹安的双腿之间,一手卡着他的脑袋,一手如锤子似的不停捶打着对方的心脏。
砰,砰,砰!
周围牢房里探出无数双眼睛,咄咄的望向最深处的黑暗,残破的灯芯在空中摇曳着,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亮的时候,如同盛放的爆竹,煦煦生辉;暗的时候,火星如针尖,几不可见。
所有人都听到目空一切的狱卒在挣扎:“放开,我。”
更多的人,却为‘同行’一句,“放了你,谁给我两百两银子?”而狞笑。
两百两银子买他的命?!
曹安两指不知何时抓紧了刀刃,拼尽最后一□□气质问:“秦……是秦……对不对?”
老丙不答,他已经见到了曙光,哪里会在乎一个死人的问话呢?
“死吧!”老丙说。
太阳眼看着就要高高挂在头顶的时候,牢房外的看守丢下最后一根鸡骨头,随手折了根枯草剔牙。不多时,身后的最大的牢门打开,进去多时的同僚走了出来。
看守例行公事的询问了声:“不是要领人去审问吗?人呢?”
狱卒答:“审问完了,我直接去回禀何老爷。”手一扬起,居然又撒给了看守一串铜钱。
看守挥手:“兄弟下次再来啊。”转身,正准备关门,隐约听到里面声嘶力竭的呐喊,“杀人了,狱卒杀人了,官府杀人啦!”
看守人心口一突,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到了最底层,无数重犯大喊大叫咒骂求饶,更多的人一边指着暗牢,一边吹着呼哨:“死啦,死啦,都死啦!”
看守连滚带爬的滚到了暗牢,只是一眼,他就颤抖着拿起了胸口的呼哨,倾尽全力的吹了起来。
*
“夫人,老爷来了。”丫鬟进来通报的时候,许慈正接过焦氏的符牌。凭借着符牌,许慈可以去账房领取相应数额的报酬。
焦氏听了禀报,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迎接齐州城名正言顺的大当家何大人,才绕过屏风又忍不住折回来,对着铜镜将高高束起的襦裙往下拉扯了些,直到那一对·酥·胸几近要破衣而出才罢手,对着许慈抖了抖:“怎么样?”
许慈翘了个大拇指:“我走偏门,图纸改日给您送来。”左手搂着一个针线箱子,右手提着一个皮箱,拐个弯,往门槛边迈去。
屋内,极轻的一道咔嚓声稍纵即逝。
许慈倏地住脚,然后以英雄一往无回的气势,头也不抬的跑了。
夭寿哦,上次在何大人的私筵上被药倒绑架,这一次,她可不想再在何大人的小妾屋里倒霉了。
☆、第八章
许慈前脚才走,曹安后脚就蹲在了梳妆台下,左右环视了一圈环境,才腾身关闭了窗户。
前厅传来何大老爷跟美妾的笑闹声,曹安这才确定了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说何大老爷白日不怎么来后院的吗?师爷的消息不怎么准确啊!
曹安是个惯犯,不单有此地的完整地图,甚至连何大老爷的日常习惯也探听得八九不离十。这位齐州城的大人物,白天可是忙着大生意,极少来后院磋磨。别的州府官老爷们忙着给百姓改善生计,忙着开堂审案,还有的老爷子喜欢专门爱抓匪徒,提升业绩。而何大人,不是今天接见这个商贾,就是明天跟商贾的对家讨价还价,要么就是后天跟自己的主薄蹲在自己的私库里清点宝藏。
曹安不知道的事,今天何大人突然出现在后院纯粹是有了好事。
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成大善人被杀之事,时至今日早已被人淡忘,谁也没有想到,成家那诺大的家产没有被自己的儿子们继承,反而落入了何大人的腰包。
今日,何大人最后清点了一次成家的家产,这才喜滋滋的来寻爱妾好好表功一番。
曹安本来是准备寻个最为安全的地方躲避官差们的巡查,结果倒是让他满意。何大人突至,官差们直接绕过这个小院去了别的地方了。
曹安缩在窗棂下,看着官差们从小院门口离去,自己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何大人抱着美人跌跌撞撞的进来了。
两人十足的色中男女,一路相拥,手忙脚乱。
何大人忙着掀焦氏的裙子,焦氏急着扯何大人的腰带,唇齿相依,吻得天昏地暗。
缩在梳妆台边的曹安遂不及防被逼着吃了口狗粮,那颗纯真的少男心哟,就跟扭成了麻花的纱布一样,别提多纠结了。
好在他很有职业素养,眼见着就要曝光了,赶紧寻到了另外一个躲藏之处,滑到了敞开的衣柜里。
不得不说,有钱有权人家的、小妾的、闺房的衣柜,那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曹安很幸运的,直接钻入了焦氏放置贴身衣物的柜子。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能用琳琅满目来形容了,关各式各样的肚兜足足不下五十件,焦氏爱美,特意让人将所有的肚兜都挂上,而不是折叠在抽屉里面。
这就导致了,曹安蹲在柜子里,左边是一排堪比彩虹般多姿多彩的各色肚兜,右边是无数长短不一料子不同的亵裤。
微弱的光线从柜子门缝里面斜□□来,柜子内壁上是一套完整的春宫图,就观音坐莲这一种都分出了三个姿势。
曹安:心好累,感觉裤裆要爆炸了!
衣柜外的深闺内实地上演了一场活春宫,给曹安日后的开荤做足了功课;衣柜内的曹安浑身燥热,听了一整堂成人课,第一次发现,男女之欢并不局限在床榻之上,有可能在桌子上,在墙上,甚至,可能在衣柜上。天知道那两人堵住了衣柜唯一光源的时候,给曹安留下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曹安只知道,那一瞬间,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好险好险。
啊,世道如此艰难,他曹安的人生简直是难上加难!
曹安是趁着那两人情至最高处的时候,才抓住机会得以脱险。因为捂着眼睛,他还差点撞到了屏风。
大楚的地方官员们有钱的都会自己置办私宅,每天点卯去衙门干活;也有官员比较清贫,所以会住在衙门后面宅院里面,相当于公务员社区。
何大人有钱,他在齐州的私宅有好几个,可全部没花他一个铜板;何大人吝啬,所以,公家给的免费房子他照样住得很开心。
曹安在后院溜达了一大圈,中间碰巧看到一个院子里晾晒着衣服,趁机摸了一套,拐个弯儿出来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是齐州城的官差了。只是他到底是个男子,身量就比寻常人高了些也壮实了不少,没人的地方他就敞开了走,有人的地方就猫着腰畏畏缩缩的沿着边角走,一路顺利的到了后门。
眼看着胜利在望,结果因为方才那一番折腾,后门多了四五个看守。
曹安估摸了一下能够通关的可能性,最后决定还是去前门好了。贼走后门是所有人下意识的定论,他这个惯犯,偏生不爱走寻常路,他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走前门出去。
许慈从账房出来,已经过了晌午。因为焦氏喜欢在她手上买东西的缘故,每月结账的时候,负责出账画押的主薄都要好一顿抱怨。
许慈是个生意人,趁着主薄唠唠叨叨的时候,给帐房里其他的先生们按摩的按摩,针灸的针灸,还卖出去几罐今年的新茶。最后在主薄吹胡子瞪眼中,给人家送了一只酱板鸭,主薄的老伴好这一口。
等到出门的时候,又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她抚着饿瘪的肚子去了二门,那边早就有轿子等着了。
这也是在大户人家唯一的好处了,地方太大,前后院连在一起就跟个大学似的,所以,一般女子在里面行走都会备有轿子。
焦氏很贴心,每次都嘱咐轿夫送她出城。
没上轿之前,她还琢磨着官差们到底抓到那个贼没有,希望齐州城的官差炼就现代城管的火眼金睛,逮犯人就跟逮小贩似的,一眼过去就能够戳穿对方的伪装;上轿之后,许慈暗地里把官差们给骂得狗血淋头,睁眼瞎,吃干饭,中看不中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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