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她瞪大了眼睛,“你是为何?这样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
她知道沈家富,没想到竟这么富。但是沈姑娘既然拿出了这么重的礼物,显然拜托的事情一定能非同小可。
沈茹指着那梭子甲,道:“我想,夫人应该也能看出来,如今乱世之始,一旦出事,石县尉肯定身先士卒。这副软甲是我沈家从前从一位西域商人手里购得,只要穿上,刀枪不进。我特地送给石县尉,以防不测。”
她想起前世,这两夫妻虽然恩爱却天人永隔,想想都让人觉得难受。她原先一直想设法挽回那个结局,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送她这一副梭子甲,她只希望能够保住石冲的性命。
杨氏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甲胄,眼底透出温柔之色,感慨的说:“沈姑娘真是有心,你别说,他时常在外头刀里来枪里去的,我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虽然知道无功不受禄,可是姑娘这软甲却是送到我的心坎上去了。回头我肯定让他穿起来,不负姑娘盛情。但是,这珍珠又是为何?”
沈茹脸上浮起淡淡薄红,低声道:“是为了一个人。想请石县尉帮忙。”
杨氏看她的表情立即联想起上次来时她和陆歆四目相对的样子,现在陆歆前脚出事她后脚就来了,顿时隐隐的猜了出来。
“难道是为陆歆?”
沈茹点头。
杨氏叹了一口气,恍然明白了,能够用如此珍贵的礼物来替男子求情的,肯定是心上人无疑。
杨氏微微一笑,抚着沈茹的肩膀,道:“你这说的哪里话。陆歆曾经救过我夫君的性命,即便你不来求,我夫君也会尽全力将他救出来。何况,陆歆并未谋反,倘若他谋反,定然走的远远的,又怎会回来自投罗网?”
杨氏想了想,又说,“我也听说了那件事,□□或者比你更清楚。事实上,陆歆不但没有谋反,反倒引开了流民,如果流民冲开了城门,局势不可控制,将带来一场灾难。这件事,我听夫君提起,他正在联合衙门里几个亲信的捕快,想办法救陆歆呢。”
沈茹听了这些话,心里总算放心下来。石冲是县衙里的老人,手下亲信又多,终归会有一点办法的。
杨氏推辞了沈茹的珍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下,沈茹没奈何,只能收回了这份礼物。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她心里思忖着,只要石冲肯动作,这件事必定会有结果。
**
桃花山上,虬髯男子坐在峰顶的亭子上,身边陪着一个身着玄衣的英俊男子。
从桃花山上看去,山下峰峦起伏,过了山峦,便是一片繁华市镇,正是春陵县城。
虬髯男子给自己和玄衣男子分别斟了一杯桃花酒,道:“墨离,你的计策不行啊。咱们错失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机会在哪里。”
今日的流民之乱,正是这几个人搞起来的,带头用大木冲撞城门,之后带山贼一举杀入,山贼们早已埋伏在四周,可惜因为陆歆功亏一篑。
男子英俊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主公难道没有听说,邻州的白巾军已经揭竿而起,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要到春陵了。”
虬髯男子皱起眉毛:“他们来了春陵,哪里还有我们的一杯羹?你说笑话呢。”
墨离一笑,道:“咱们必定先他一步,但是打着他们的旗号,带着那些流民,先一步占了春陵。县民听到白巾军的旗号必定闻之胆寒。我们第一步先开了春陵所有的库房,春陵富裕,一旦开启富户的库房,我们就有大把的银子,然后招兵买马转身便是一方豪强,届时,还怕不能同白巾军一争天下吗?”
方瑞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离,满眼皆是赞赏之色,拍了拍墨离的肩膀,大声赞道:“墨离,你果然是我的好军师啊!将来之事,就仰仗你谋划了!”
他欣喜的遐想着,道:“春陵第一富沈家,第一个就要破开他的库房,夺了他的金银宝贝!”
墨离勾唇一笑,脑海中蓦然浮起了一个娇艳如花的女子,“那是自然,沈家首富,必然,首当其冲!”
方瑞大喜,站起身来,看着广阔的天地,豪兴大发,道:“你听过那首咏菊花没?”
墨离并立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繁华的县城,道:“听过。”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方瑞转身提起酒坛子,递给墨离一坛,畅快的哈哈大笑:“好一个我花开后百花杀!今天真是太痛快了,让我们干了这坛酒!”
墨离接过酒坛,仰头,透明的酒浆哗啦啦的倒入口中,些许淋湿了衣襟。
沈茹,我说过,当我们再见之时,你,必定是我的!
☆、47
白巾军异军突起,占领了崇州,这消息瞬间传遍了周边县城。
崇州距离东平县和春陵县不过一两日的行程,听闻那白巾军起兵之后, 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但凡家里有些钱的全部抢光, 有漂亮的姑娘全部都抢到了军中做随军妇女。
这消息一传出,顿时人心惶惶,生怕白巾军打到这里来。
朝廷听到这消息已经派兵讨伐白巾军,可是上京距离这里千里迢迢, 怕是朝廷的军队还没来,县城已经被抢光了。
县衙内,人心不安。后宅里,段县君手里拿着岳父寄来的信件一直抖着。
“怎么样?”云氏人不知鬼不觉的已经从牢房里悄悄回到了府衙,她知道父亲给段大人写信了, 看段大人的脸色,怕应该是要紧的事情。
段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情况真的不好的,白巾军的事情绝对不是谣言。崇州……崇州已经被烧光了!”
云氏大惊失色。
“更要紧的是,崇州的县令带人顽抗, 已经被杀了, 头就挂在了城墙上。”
云氏惊叫一声,紧紧抓着丈夫的手:“怎么办?那我们怎办呢?”
“还能怎么办?丈人来信,他在上京已经打好了招呼,找了门路,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跑吧!要是白巾军杀过来,那不是玩的。”
“可是你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
“你真是妇人之见,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官职?!”
当夜,县衙内开始悄悄的忙碌起来,云氏将家中的财物盘点,奈何没有早做准备。城里的钱庄听闻白巾军的消息已经封铺,因为一旦出了战事,铺中的金银根本运不出城。钱庄在京城有总部的,不敢冒险,赶紧的封铺,不收任何金银,也不出任何银票。
云氏没奈何,只得将家里的金银装箱偷偷的全部运上了马车。
夜里,石冲偷偷到了县衙,察觉出异乎寻常的氛围,当他意识到段大人一家是要逃跑的时候,顿时心里一股郁怒冲上来。这是什么时候?他们怎么只能顾着自己的安危,将这满城的百姓置之不理?
然而,他气归气,可是现在他只是悄悄的准备还未离开,他也逮不住他们的把柄。他咬了咬牙,径直去了牢房。
陆歆被关在最里头的牢房里,好歹都是熟人,知道他犯的是死罪,倒是没有太难为他。
石冲进去的时候,一个狱卒正在昏黄的油灯下打瞌睡,一看到他进来,狱卒连忙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
“你先下去,我同陆歆有几句话要说。”
狱卒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的下去了。
陆歆身穿白色囚衣靠在墙边坐着,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目光明亮宛若晨星。
“大哥!你来了!”陆歆看到石冲精神立即来了。
石冲打开了牢门,道:“兄弟,快点出来吧!”
陆歆一愣:“什么意思?倘若你放我出去,你怎么办?”
石冲叹道:“我还能怎么办?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个春陵县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还谈什么你我!你知道吗?白巾军已经占领了崇州,我听到消息,那伙贼人已经赶往东平和春陵,东平县令已经逃了,如今咱们段大人正在收拾包裹打算跑路呢!这样的牢笼你还待着做什么?”
陆歆一惊,立即站了起来:“你说白巾军?”
“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一旦他们来到春陵,整个城就毁了!”
陆歆几乎跳起来,咬牙切齿的说:“段县令这个时候不阻止百姓抵抗居然私自逃跑,简直罪不可恕!”
“他那样的人,你指望他做什么?我们如今只有想法子自救!春陵县是我的家,我必定不会走的!”
石冲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有个女子对你情深义重,她曾经拿五颗鸽子蛋大小的南海珍珠到我娘子那边求我救你,虽然我不能收那礼物,但是这件事我要告诉你。”
陆歆定定的看着他,眼底透出震惊之色,是她?
心里,不知怎的,涌出一股暖暖的甜甜的味道。
夜里,沈茹已经将金银全部从库房中搬出来封存在地窖之中,又在地窖上面铺了一层土,将花草移植到了土层里,从外表看,一丝痕迹都没有。
沈万银焦急的在厅堂中走来走去,他得到了消息,知道白巾军迟早要打过来,可是他又不能放弃一切逃离这里,这里有他的商铺,他的田产,他的成箱成箱的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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