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尧太尉,听闻玉珠真的住店的消息,反而消散了怒意,冷笑了一声之后,便允了白水流的邀约,第二日下朝赶赴了城中静水园的宴席。
此番宴会乃是城中名士流觞赋诗。静水园因其引入一条小溪,在园中蜿蜒穿过而得名。小溪仅两步宽,几十位京城名士在小溪两侧顺序坐下,由侍者将斟满的酒觞放入小溪。酒觞顺流而下,名士探手自溪中取来,然后赋诗一首,由众人评论。若是赋得好,便满饮觞中之酒;若是赋得不好,便要还觞入溪,不得饮酒。这曲水流觞却是只有这等名士雅人才得其趣,若是换了俗人,绞尽脑汁也赋不出一首好诗,只能看着小溪酒觞,徒叹连连,却不得饮。
不过若是平日,太尉从来不曾参加这等雅会。尧暮野素来随心尽意,活得畅快洒脱,喝酒就要喝它个酣畅淋漓,哪需要这般繁琐周折。是以今日他突然而至,倒是叫白水流有些吃惊,笑着说道:“原不过是客气一番,送张请柬给你,没想到你这等忙人竟能拨空前来,待我命人送来一坛金盏陈酿,此酒性烈,最合你的口味。”
此时广俊王也从觞席上站起,他刚才赋诗最多,是以有些微酣,见太尉前来,便大声说道:“尧二,不作诗便饮酒,这是什么道理?”
尧暮野若是平时倒也能起一起雅兴,可是今日实在是懒得作答,只一起身,入了溪旁的静谧雅室。白水流和广俊王与诸位名士略一招呼,便跟着入了雅室,看到尧暮野正坐在书桌边,拿着桌上的画凝神看着。
这副画是广俊王刚才的随性之作,画的乃是一位女子。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位美好女子,容貌出众,仪态不俗。尤其是那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嘴角,真真是画出了几分原主人的风韵。
广俊王见尧太尉捧着那画,看得目不转睛,径直笑道:“尧家当真是我知音也。这画尚未完成,你便看得如此专注,莫不是也被画中的女子迷住了。”
尧暮野这时慢慢将目光从画中移开,望向了广俊王,说道:“不知王爷在何处见到这女子?”
广俊王放下酒杯,用力地拍了下尧二的肩膀,说道:“果真是我的知音也!亏得白少还说我这画中之人是杜撰出来的,他的意思若是京城有此等貌美女子,早就名动京华了。”
尧暮野将那画放置一旁,勾起嘴角道:“听这话里的意思,此女子乃是广俊王偶遇,并不知她是何人吗?”
广俊王略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道:“此女是在内监府的门口偶遇,只知她的名字是袁玉珠,看这架势此女是要参加玉雕大赛,不知这等羸弱的女子如何执得动刻刀铁锤?不过我已委托范大人代为查明她的下落,待得探听她的消息,定当携此女一同来见二位兄台。”
广俊王自觉自己这番言语甚是大度,颇有些见色而不忘义的高风亮节。
奈何太尉大人却并未感受到他这般好友情谊,那嘴角虽然勾起,可是却没有半点笑意,声音微冷道:“听王爷话里的意思,此女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广俊王觉得这般言语是对花中仙子的不敬,摇头道:“这话不对,应该说,此女将是我等座上之宾才是。”尧太尉无意再探讨此女归属,只是抱拳与二位说道,突然感觉头痛不耐,自将告辞先回府休息去了。
于是太尉大人来去如风,在这静水园里呆了不到片刻,挥袖离去。
广俊王略微遗憾地拿起那张画纸,看着画纸的一角因为抓握得用力而起了褶皱,不无钦佩地对白少道:“你我三人中,原以为我才是脱俗的,现如今看,还是尧二定力更高深些,对这等丽人倩影,也无半点怜惜偏颇之心,当年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过是如此,由此看来,我还要再修行美色当前的德行定力啊!
就在杨素感叹之余,坐怀不乱的尧太尉已经是一路疾驰伴着清凉的野风,直入了京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
赵金颇有眼色,不待太尉吩咐,已经入店询问,问明了六姑娘的房间后,一路引着太尉上楼去了最里间的一件套房内。
待太尉入了房间时,玉珠正倚靠在窗前,用左手执笔描画。
她虽然右手受伤,但是不耐空闲,加之幼时惯用左手,是被大人生生扳回来的,是以这几日用左手作画,除了初时的生涩外,倒是越画越流畅了。
太尉觉得自己今日看得佳画也够多的了,实在是懒得再看这小妇执笔丹青,只是冷声道:“六小姐好雅兴,天色已黑也不入睡,不知是受了何人的熏陶,画兴甚浓。”
玉珠早知自己不愿入尧府惹了太尉不高兴,是以见他脸色绷紧,倒也没有惶惶,只是笑着道:“昨日一时卷拂了太尉的好意,实在是因为那酒楼甚高,看得远些便不大清楚,只是挤在人群里,倒是近近地看了大魏将士们的风采。以前未曾见过大魏男儿戎装,今日才发现飒爽得很,尤其是铠甲外的衣钩甚是特别,我便依着样子稍作改良,过几日给太尉大人也雕琢一对,待得骑射时配挂可好?”
听了这话,尧暮野这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画样,果然是一对豹头衣钩,别致得很。
玉珠说话向来轻柔,搭配着笑意,总是让人不自觉地也跟着放缓了语气。
事实上,太尉大人这一路来的闷气,在嗅闻到这小妇身上刚刚沐浴后的清香味时,就消融了大半了。
现在看着小妇主动示好,那气便又消减了大半。
第36章
当尧少心平气和的时候,世家子弟的风范俱在,风度也是妥帖有礼。缓了一缓后,径自走了过去,摸了摸玉珠的伤手道:“昨日街市人那么多,可挤到了伤手?”
玉珠笑着说:“有侍卫相护,并不曾受挤,太尉可食了晚饭?”
太尉这一夜口舌微酸,自然未曾食饭,如今总算心情舒朗,便与玉珠一起食了白粥小菜。
这家客栈在京城里也算得一号,可是毕竟不如尧府的细致讲究。但是尧太尉在不懂声色地问明了玉珠是如何与那广俊王巧遇的,并且弄清楚了二人并没有倾心交谈后,心内最后的郁结也算舒展开来,更是不太计较客栈的粗瓷糙器,简餐素食。
一时吃了晚饭,尧太尉也懒得回府了,便打算在客栈里歇宿一宿。玉珠听闻后面有迟疑之色,可是想到往常也不过是被太尉亲嘴摩挲一二罢了,便也不再多言,免得那张俊脸上再有不虞之色。
虽然床板单薄,被褥也散发着洗涤后低廉草木灰的味道,而非皂豆的清香素雅。但是怀里纳着娇软软的女子,身上也是香柔之气,盈得满鼻都是,就算那被褥明显有洗后多次的毛躁感,也能忽略不计了。
怕挤了她的伤手,尧暮野特意将她的伤手用绷带吊着系在了床架上。一时间玉臂舒展,香肩含露,又是别样的美态。
这几日尧暮野倒是熟识了这妇人满身的玲珑曲线,更是熟知触碰哪里会让身下之人发出轻颤而婉转的娇吟……
玉珠半咬着嘴唇,任凭着太尉揉搓,可是在他手渐下时,连忙轻声道:“太尉,方才就想告知,玉珠来了月事……只怕入夜时一时汹涌,弄脏了被褥……要不,您还是回去吧……”
太尉今夜的确是想脱了这小妇的裤子,将她彻底法办。今日的喜怒俱是被这妇人牵扯了,这让他深觉不妥。大丈夫偶尔的叛道离经不足为惧,但若总是如此,就为人不耻了。
尧暮野深觉自己被她牵动心神也够久的,若是能早些止了荡漾的心思才是最好不过,当然,就算以后对这小妇情爱不再浓烈,他也不会弃她于不顾,那京郊的别院,他早就命人过户到了她的名下,这小妇前半生无人照管,他总不会叫她后半生孤苦无依……
至于若是真怜惜这妇人,当为她好好寻觅个丈夫之类的真诚心思,却并没有涌上太尉的心头,实际在现在他已经被“月事”二字堵的有些郁闷了。
不过想到她伤还未养好,自己的确是不该孟浪到底,便深吸一口气,止了心内的躁动,但是一时倦怠,也不想走,打算就此安歇下来。
然而熄了灯后,屋内愈加静穆,这客栈四面八方的声音也隐约传来。有小孩的啼哭声,有人说话的细碎声,还有争吵的声音。更甚者是隔壁房间的声音最为清晰,可以听到乃是男女鏖战正酣的畅快。
那女子也是得了趣,那叫声如白浪相逐一浪高过一浪,只在喘息间叫着:“官人,且用力些……”
玉珠哪里听过这等演绎清晰的交欢声音。只恨不得扯开被子掏了棉花堵住了耳朵。与那隔壁的狂浪相比,身旁之人倒还算安静,这叫玉珠稍微心安了些。
可是听了那床板嘎吱的声响,叫尚未通解人事的玉珠不禁心内好奇——原来男女之事这般的激烈……还是那隔壁男女是异类呢?先前她与太尉也不曾这般的折腾,不过亲吻摩挲的也甚是厌烦,怎么的隔壁好似夯地一般?
太尉虽然一直未有出声,其实胸口一直在剧烈的起伏。若是不欲人知大魏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入了这京城客栈里熬度一夜,他真是想捶墙惊了那对男女,大喝一声:“这是客栈还是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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