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微暼了一眼来势汹汹的禁军,问道:“来的可是你说的援兵?”
“是的。”慕径偲等的就是他们。
皇城禁军们潮鸣电掣的杀进了包围圈,勇猛而锐不可挡,把太子殿下护卫在中间。
已经安全了,慕径偲收起剑,上下打量着阮清微,见她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了,疼惜的眉头一皱,便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阮清微同时也在检查他是否受伤,见他也没事,才说道:“全是别人的血。”
领首的皇城禁军上前,恭敬的拱手道:“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宣您进宫。”
慕径偲颌首,命道:“多留活口。”
“是。”
阮清微一怔,她认得面前这位禁军,正是那日手持双钩铁链弯刀刺杀慕径偲的刺客,奇怪,察觉到慕径偲神色如常,不由得更为诧异。她端详那些禁军,又认出了两个刺客星际之什么?怀孕了。
慕径偲紧紧的牵住阮清微的手,在皇城禁军的掩护下,离开了混战的厮杀。他把她抱放在马鞍上,随即翻身上马坐在她背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着马缰绳,俩人同骑一马,朝着出山的方向策马而去。
阮清微依偎在他的怀里,试探的问道:“你不觉得有几位禁军很眼熟?”
“今日得已确认,”慕径偲的语声平静,“那批训练有素的刺客,背后的主子就是皇上。”
阮清微挑眉,道:“你也确认了你的猜测。”
“还差一点。”
“哪一点?”
“进宫后就能得知。”
他们纵马离开了大山,在山脚下迎到了石竹一行的六位侍从,一同返回京城。
依慕径偲的判断,慕玄懿绝不可能让他手握兵权,会在校兵场的途中设下埋伏暗杀。只要皇上不是真的被柳丞相监守,必然会对慕玄懿的言行知道得很清楚,并会有所行动。于是,他交待石竹在暗中盯着,如见大批皇城禁军出城,朝向校兵场的方向,就在芳菲楼的顶层放孔明灯作为信号。
孔明灯升起,印证了慕径偲的猜测,确实设有埋伏,否则皇上不会派皇城禁军出动。明知有埋伏,他也要闯,引埋伏的精兵现身围杀,等着皇城禁军们解围,有人暗设埋伏杀他的罪状便就坐实了。
阮清微在思索着整个诸多事件,真相逐渐清晰。
当他们进入皇宫,来到四象殿,看到殿外大批的禁军,殿内跪着慕玄懿、柳贵妃、柳丞相,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端坐着深沉的慕昌帝,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殿中的气氛冷凝沉重,鸦雀无声。
慕径偲和阮清微的脸上和衣裳上尽染鲜血,触目惊心,叩拜道:“儿臣参见父皇。”
因怀有身孕而免跪,赐坐于一侧的韩珺瑶,眼底尽是恼恨和惶恐,慕昌帝太老谋深算了,慕径偲太会运筹帷幄,前功尽弃了!
禁军和侍从全退下,连同韩珺瑶也被押至殿外候着,正殿的门被严实的关上,殿内只有他们几人。
阮清微悄悄的抬起眼帘,慕昌帝面带疲倦和伤感之色,他身侧的福公公面无表情。目光一扫,跪着的三人在瑟瑟发抖。
于死一般的寂静中,慕昌帝开口唤道:“玄懿。”
“儿臣在。”慕玄懿的头垂得很低很低。半个时辰前,福公公亲自去瑞王府,道是柳丞相请他进宫商议要事,他踏入四象殿撞见慕昌帝的那一刻,吓得魂飞魄散。
慕昌帝缓缓说道:“朕对你再不内疚了。”
慕玄懿的背脊冒着冷汗。
“贵妃和丞相哭谏,求朕把太子之位给你,因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慕昌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柳家助朕有功,太子之位未能给你,朕一直对你心存内疚。”
闻言,众人的心情都颇为复杂,这是一位父亲的内疚顾步寻明。
慕昌帝神色一凝,低沉声道:“朕知你拉拢了禁军统领于道济和京城郡守唐启,效仿朕当年的篡位,意图谋杀朕夺-权。朕不愿你自食恶果,朕决定给你一个机会,故意身受重伤,把皇权交给你。”
一片震骇,在太子府的行刺竟然是皇上亲自安排的,即杀了叛变的于道济和唐启及他们的部下,又腾出了皇权!阮清微偏头看向慕径偲,他的猜测对了。
慕昌帝沉声道:“朕决定,只要你善待慕径偲,让他安稳无忧度日,朕就会把太子之位给你,把皇位给你。”
皇上的底线只是慕径偲能活得安稳!慕径偲不惊讶,但他在轻颤,是在确认了全部的猜测之后被触动了。
慕昌帝高声喝道:“你默许柳丞相在药膳中下药,蓄意让我一直昏迷;杀死魏晏大将军,害得亦心一尸两命;你放任大越国的精兵入境,暗杀慕径偲。你通敌叛国,无视疆土有被侵犯的隐患,这大慕国的江山与尊严,将尽毁于你!”
慕玄懿怛然失色,懊恨不已。柳丞相和柳贵妃也都胆颤心惊,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早有安排,对他们的言行了如指掌。福公公和御医、侍从都是假意降服于柳丞相,尽管柳丞相多次试探,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原以为万事大吉,顺风顺雨。原来是盲目自负,自作自受。
慕昌帝寒声道:“你轻率无知荒唐,朕给你机会,你也没本事抓住!”
事到如今,慕玄懿的喉咙被紧攥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恐惧,愤怒,他一败涂地,心胆俱裂,极不甘心,极不甘心。
柳丞相不敢言,给皇帝下药、禁监皇帝的重罪后果,是他连想也不敢想的。
柳贵妃默默流泪,泪水悲痛至极,绝望的瘫软在地。一切都毁了,等了二十年才得到的机会轰然倒塌,毁于慕玄懿的急功近利,毁于……毁于慕昌帝终是深爱着那个女人,不肯轻易把皇位让出。
精于算计,机关算尽,到头来,多行不义必自毙!
慕昌帝是位杰出的皇帝,他永远掌控着一切。
阮清微已然明白,慕径偲赢了。
慕昌帝看向沉着而立的慕径偲,道:“太子。”
“儿臣在。”慕径偲上前一步。
慕昌帝沉重的说道:“他们,由你决断。”
“是,儿臣遵命。”慕径偲平静的道:“打开殿门,宣瑞王妃进殿。”
福公公应是,连忙照做。
殿门打开,韩珺瑶踏入殿中,有两位宫女牢牢的挽扶着她。
他们的命运该怎么决断?
慕径偲负手而立,看向了柳贵妃。
柳贵妃颓然的心中一紧,泪水急落,颤巍巍的听着,深知将受屈辱,身份一落千丈,性命堪忧。
“柳贵妃娘娘请起。”
柳贵妃愕然抬首,迎视着慕径偲,泪眸中百般不信,他是饶恕她了?不追究了?她只看到了他的平静,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综)化蛇记。
慕径偲的目光一转,对殿外唤道:“石竹。”
石竹快步进殿,手捧着厚厚的册子呈上。慕径偲接过册子,扔在了柳丞相的眼前,道:“册子上详细的记载着你近十年的罪行,枉法,贪污,包庇,擅杀,为官不仁,假公济私。你翻翻看,有无出入。”
柳丞相颤抖着翻了几页,大惊失色,一直看似毫不作为的太子殿下,却一直在暗中调查,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慕径偲平静的宣布道:“罢免柳永义丞相一职,即刻携全部的家眷、财物离开京城告老还乡,永不得再入京城。”以免再次燎原,他又道:“自明日起,当朝为官者,距离柳永义二丈内,则一律革职。”
柳永义难以置信的怔住,竟留了他一命,还保全了他的家眷与财物。
如何处治瑞王和瑞王妃?
慕径偲不动声色的看向慕玄懿,道:“瑞王,请起。”
不予追究!慕玄懿所犯的事,件件是要命的重罪,于法于情于理,怎么处治他都不过分。然而,慕径偲息事宁人了。
“谢皇兄。”慕玄懿在这一刻也意识到,慕径偲太过强大,他的强大是他总有能耐在恰当的时候做正确的事,他的强大是他太了解父皇,太了解所有人。
慕径偲看向韩珺瑶,神色淡然,道:“昭告天下,瑞王妃不守妇道,谗言惑国,特赐一纸休书。”
真狠,真狠,让她身败名裂!
韩珺瑶目瞪口呆,脸色煞白,脑子一片空白。
慕径偲一挥手,道:“把韩珺瑶带下去,即刻遣返回大越国。”
韩珺瑶的骄傲、尊严全碎了,她恨极恼极,她的夫君慕玄懿只是跪着低着头,不言不语,对她关怀备至的婆婆柳贵妃也闷头不语,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的瘆人。用‘不守妇道’四字,大慕国不认她腹中的胎儿。
大慕国要跟大越国公开的决裂?!
韩珺瑶努力镇定,冷道:“太子殿下可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慕径偲平静的道:“能。”
韩珺瑶撕心的一笑,响彻殿宇,她高昂着头被带了下去。
慕径偲拱手朝高高在上的皇帝,复命道:“儿臣已决断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