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书失魂落魄的竖耳听着。
“你收财卖官、跟寺庙勾结谋取不义之财、大放印子钱、奸杀幼女、包庇贪官、陷害忠良、收贿赂严刑逼供判冤案……,以及林家其它人的恶行,我全都详细的记录在册,”慕径偲从袖中取出厚厚的册子,转身朝向高高在上的皇帝,双手呈上,道:“请父皇过目。”
林尚书目瞪口呆,差点吓死,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竟然准备的万无一失!
福公公下阶接过册子,转呈给了慕昌帝。
慕径偲命道:“今日,诛你父、兄、子三族中的在朝为官者;今日,此三族查抄没籍;明日,此三族的家眷全部离京流放;此三族的世代不得再为官,不得与为官者结姻,不得回京。”
他没有大开杀戒,只诛了在朝为官者,共七人。林氏家族,大势已去。
柳贵妃惊骇,皇令难违,尽管恨极恼极痛极,也不能言语。更何况,慕径偲还掌握了林家人的累累罪恶行径,若是替林家说话,就是不自量力的惹祸上身,被慕径偲逮住机会弹劾就不妥了。
慕径偲的出手太稳准狠,平日里的闲适只是伪装,他分明像是伺机而动的凶狠野兽,勇猛无比,措不及防的给出致命一击。慕玄懿说的没错,不能低估慕径偲。可是,自己的胞妹也要流放?柳贵妃双膝一软,跪向皇上,万般愤恼全化作软言细语道:“臣妾的胞妹有孕在身,不知可否宽限些时日。”
慕昌帝一行一行的看着册子上的字,没有抬起眼帘,只道:“朕说了,此事由太子裁决。”
柳贵妃犹豫着,思量该怎么开口。
慕径偲道:“不能宽限。”
柳贵妃难以置信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丝毫的不掩饰,是要公然的决裂?
“昨日在刑部里身首异处的陈大人、于大人、齐大人、汪大人,都有父母妻儿。”慕径偲低低的寒声道:“他们死得太惨了。”
☆、第六六章
四象殿中寂静极了,只闻慕昌帝翻阅册子的声音,他看得很仔细。册子上详细的记载着林尚书自上任刑部尚书以来,所犯下的恶贯满盈之事,以及林家假公济私、谋取权财的阴险勾当,皆是有迹可循。
林尚书已被押去街市口问斩,林氏一族多年以来稳固的权势将轰然倒塌,荣与辱不过是一夕之间。
慕昌帝翻阅完整本册子,不动声色的道:“拿去给柳丞相过目。”
福公公接过册子,道:“是。”
柳贵妃的脸色很难看,欲言又止,她知道当前的形势极为不妙,不敢轻言,能不被林家拖累已是万幸。
慕昌帝高坐龙椅,俯视着厚积薄发的慕径偲,他比想象中的更深谋远虑,竟能清楚的掌握林氏家族的罪状,可见平日里的运筹帷幄,在关键时刻,绝胜的一击。
任谁都无法忽略慕径偲身边的阮清微,她始终悠然自在,这与慕径偲的宁静沉着遥相辉映。她确实很懂事,知道何时该说话何时该沉默,在该说话时又知道说什么。他们配合的真的很完美,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
慕昌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阮清微,目光转向依然不打算退下的慕径偲,沉声道:“还有何事?”
慕径偲拱手道:“回父皇,儿臣是有一事要跟柳贵妃娘娘说。”
柳贵妃一骇,又是什么要命的事?她暗自平复着恼愤和不安,道:“太子殿下请说。”
慕径偲平静的道:“因亦心公主掉下湖中一事,柳贵妃娘娘昨日已斩首了四位太子太师,今日是要派人进太子府彻查府中品行不端的侍从,是吗?”
“确是如此。”柳贵妃衣袖中的拳头握紧了,他这是獠牙毕露,准备向她发起攻击了?
慕径偲道:“我昨晚回府之后,把太子府中所有的侍从逐一彻查了一遍,我认定他们都是品行端良之人,每个人都忠厚,对我惟命是从,谨言慎行。娘娘可需再查一遍?”
柳贵妃暗怒,他是在试探她要不要继续追究亦心公主的事,看他神色平常的模样,难道他胸有成竹还有致命的计谋等着她?不知道他都深藏着什么罪证,但她意识到他并非是进攻,而是摆了一个台阶,且看她是向上还是向下,她必须要顺势而下,需要从长计议。她温言道:“如果太子殿下已逐一彻查,就无需再查。”
慕径偲问道:“真的无需再查?”
柳贵妃痛苦的忍着,道:“无需。”
慕径偲随即朝上座的皇帝躬身道:“儿臣告退。”
慕昌帝淡淡颌首。
当慕径偲退下时,柳贵妃眉宇间的阴霾迅速的堆积,又迅速的消褪,她恨透了这两个人!
离开四象殿,乘上马车后,慕径偲和阮清微不由自主的拥抱在一起,这是一种齐心协力达成所愿的感动。他们昨日商量到深夜,共同制出了这个计划,为了能万无一失的绝地反击。不可否认,他们都因此发现了对方极为可贵之处。
马车缓缓的经过街市口,林家七位在朝为官正在被斩首。围观的百姓水泄不漏,百姓们得知是太子殿下弹劾林家,使林家罪有应得的被斩首被流放,都震惊不已。然而,更让百姓震惊的是,皇上命太子殿下决断,太子殿下只斩首七位官员,查抄没籍流放了父族、兄族、子族的家眷,没有牵连更多的人,可谓是正直。
一时间,太子殿下声名鹊起。有人称赞太子殿下的勇与谋,已立了威望。也有人担忧太子殿下得罪了柳家,毕竟林家跟柳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马车驶到了太子府,府外的刑部衙兵均已撤退。
车夫道:“亦心公主在府外。”
不多久,亦心公主焦急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阮清微在马车里?”
既然找上门了,阮清微便饮了口酒,跳下马车,若无其事的站在了亦心公主的面前。
亦心公主把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塞给阮清微,嘟努着小嘴道:“这是本公主给你的补偿。”
阮清微没有接,负手而立,神色如常的道:“补偿什么?”
亦心公主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道:“本公主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中的,只因为本公主想顺利的嫁给魏晏,才答应了母妃的提议,嫁祸给你。”
阮清微不语,可想而知亦心公主是被劝说的。
亦心公主又把木箱往她怀里塞,“拿着呀!”
阮清微摇了摇头,道:“不接受补偿。”
亦心公主拧眉,瞪着圆圆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不接受?本公主特意求母妃不要伤害你,你看你根本就没有受到伤害呀!你为什么还生气,本公主特意来给你送补偿,你应该原谅本公主!你是要对本公主怀恨在心吗?!”
阮清微平静的道:“不恨你,也不原谅你。”
亦心公主愣了愣,气道:“你……你简直不知好歹!本公主是看在你是魏晏的好朋友的情面上,才来补偿你的,你……你为什么不原谅本公主?!”
为什么不原谅?
为什么应该原谅?
被陷害了,对方说一句道歉,给一些补偿,就应该豁达大方去原谅?凭什么?
阮清微不与她多言,只一针见血的问道:“公主殿下是害怕民女向魏晏大将军告状?”
亦心公主咬唇,整个人的气焰顿时弱了,道:“是,本公主是害怕你去告状,如果魏晏知道了这事,他一定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生气,一定一定会很凶很凶的训本公主。本公主就是不喜欢他生气,不喜欢他训本公主!”
阮清微为之一震,道:“只要公主殿下要答应民女的条件,民女会守口如瓶。”
亦心公主赶紧问道:“如果他听别人说了,找你问真假,你能告诉他不是真的?”
“能。”
“你说。”
阮清微道:“从此以后,对民女视若无睹,不再与民女说话,不再来太子府。”
闻言,亦心公主诧异,见她很认真,便点头同意,只要能跟魏晏相处的愉快就行。
阮清微示意道:“亦心公主请回。”
亦心公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抱着小木箱,快步的乘上马车离去。
她们达成了一致。亦心公主对魏晏痴情不已,一心要成为魏夫人。阮清微不愿意再被亦心公主牵缠,以免再遭殃。
进入太子府中,阮清微坐在阳光下的秋千上饮酒,对身后的慕径偲道:“魏晏希望能在迎娶亦心公主过门之后,让皇上派他去戍边,他想带着亦心公主远离京城。”
慕径偲道:“即可以使府内安宁,也能远离朝堂争斗。”
阮清微冲着他温柔的眨眨眼,道:“是啊,我答应了我会帮他想办法。”
慕径偲道:“你对他真好。”
“我失去过太多的亲与友,在失去时我束手无策,至今忆起,依旧遗憾当时的无能为力。我不想再有遗憾。”
“我明白。”
阮清微耸耸肩,道:“我知道很不易。”
慕径偲笃定的道:“交给我。”
阮清微点头,郑重的道:“谢谢。”
慕径偲轻抚着她的肩,道:“不用言谢,我们已不分彼此。”
阮清微的心窝一暖,笑了笑,不由得,她想到了他的姐姐庄文妃,便问道:“姐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