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阿浓点头,随即又微微拧眉道:“可那我们若是住到山下去,大娘怎么办?”
“这些年来她病情稳定了很多,再加上有咱们陪着她,不会有事的——当年她之所以会频频发病,主要还是因为我那段时间忙于外事,总不在家。那时阿临也还小,自己还需要别人照顾,白羽也还没有来,所以没有熟人陪着我娘去适应新的环境,她大概是因为心中不安,这才……”秦时摇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捏捏她青葱一般的指尖道,“总之夫人请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便是。”
阿浓看着秦时没有说话,认识得越久,她便越觉得他神秘,哪怕二人已经定亲,她也始终有种看不透他的感觉——
他来无影去无踪,身手好得如同鬼魅;与诸如楚东篱,安王妃这样的上位者说话时,他老神在在,半点没有普通老百姓该有的惶恐;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难道他。可偏偏,看起来这样不凡的他,又有着极为平凡的一面:带着家人住在半山腰的一个破庙里;吃穿用度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没有通常大富大贵者都或多或少会有的高高在上……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阿浓回神,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最终,她轻轻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她既然已经选择他,那么不管他是什么人,她都会陪着他好好儿地走下去。至于他身上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主动对她开口呢?
***
还未正式成亲,二人自然不能同房而居,遂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秦时便叫了玉竹进屋陪阿浓,自己则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隔壁屋子。
这人从前还知道在自己面前绷着些,一朝定亲,简直像变了个人一般,又痞又无赖,简直叫人无法招架。阿浓心下好笑又觉得羞赧,努力绷住了脸皮,不叫玉竹看出自己的异样。
“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嗯。”阿浓点头,末了突然问道,“我放了你的身契,叫你从此做个自由人如何?”
玉竹不知道阿浓此言何意,当即便吓得跪了下来:“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姑娘生气了?”
阿浓坐在床上,一头青丝散落于肩,如瀑布一般美丽。见玉竹反应这般大,她先是一愣,而后才摇头笑道:“你没有做的不好,快起来说话。”
等玉竹迟疑着起了身,她方才又道,“不过是秦家乃普通人家,不比王府家大业大,我不便将你们这么多人全都带过去罢了。你们都是表姨母精心挑选给我的人,我会放了你们的身契,再每人给一笔银子,让你们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不可以回安州,不可以将此事透露给表姨母知道,否则她怕是要担心我的。”
玉竹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慌张之色:“奴婢不愿走,姑娘让我留下来吧!”
阿浓有些意外,但凡是卖身为奴的人,谁不渴望自由呢?这玉竹怎么……
“王妃将奴婢给了姑娘,奴婢便是姑娘的人了,若是离开姑娘……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实在不知该去哪里,”玉竹说着又飞快地跪了下来,“求姑娘留下我吧!”
原来是无处可去。
阿浓细细打量了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两岁,双手却已经长满老茧的小姑娘,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想着安王妃若知道她将她送的人全部遣光了,心中不知要怎么想,少女到底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
与玉竹说完话之后阿浓便睡了,隔壁屋子里,秦时也和衣躺了下来,只是没过多久,他就突然眼睛一睁坐了起来。
“果然来了。”青年眯眼冷笑,无声地推开房门飘了出去,同时狠狠一掌击向隔壁房门口那几道身形鬼祟的黑影!
☆、第58章
看见秦时,那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先是一惊,而后那为首之人便发出了不屑的轻哼声:“不自量力!”
秦时没说话,只轻轻挑眉,然后照着那人的脸重重一拳挥了过去。
为首之人显然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见此不但没有躲开,反而冷笑一声捏拳迎了上来,谁想正式交上手了方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手,他心中微凛,然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热热的液体伴随着剧痛从鼻间涌出,那人懵住,半晌方才脸色大变,捏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咬牙道:“一起上!”
身后两人得了令,顿时齐齐攻了上来。
“哎呀呀,以多欺少,好臭不要脸的!”妩媚娇柔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三人下意识回头一看,便见一艳若牡丹的女子正风情万种地半倚在走廊尽头那间厢房的门口,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她穿着一袭质地轻薄的白色衣裳,墨发随意披散,肤白如雪,唇红如血,美得叫人轻轻看上一眼便觉得气血翻涌,意乱神迷。
黑衣人们无法免俗地晃了一下神,然后各自的裤腰带就被秦时用小刀挑断了。
“……”
他们紧张扯裤子的模样逗笑了不远处的翠烟,她嘻嘻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叫道:“太好玩了!小九小九,快去帮秦爷一把,将他们的裤子给扒下来!”
话音刚落,对面房间里便走出一个五官俊俏,脸色却带着不健康的青白之色,身子更是瘦弱得如同竹竿一般的少年——那是她此行带去洛州的几个随从之一。
小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身形极快地冲过来,招招凌厉地朝黑衣人们的下身抓去。
“……”黑衣人们出离地愤怒了,打架就打架,断人腰带脱人裤子算怎么回事?这几个人是不是有病!
黑衣人们身手极好,尤其三人合作的时候,更是威力大增,秦时一个人对付他们三个虽不至会落败,却也不是特别轻松,然叫这看起来痨病鬼一般的小九一插手,顿时轻松了很多。青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这幽灵一般的少年几眼,见他一心一意只想着实行翠烟的命令,也是有点好笑。
“小九兄弟是吧?亵裤就给他们留下吧,不然你家姑娘该长针眼了。”
小九顿了一下,默默地放开了已经抓在手中的某个黑衣人的亵裤裤角。
黑衣人们松了口气,可随即周身的杀意便越发地浓了,士可杀不可辱,秦时几人轻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们,遂也顾不得去提裤子了,只越发狠厉地与二人缠斗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了玉竹警惕的声音:“谁?!”
阿浓也跟着醒了过来:“玉竹……唔,发生什么事了?”
眼看二人就要出门,秦时忙逼着那三个衣衫不整的黑衣人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咔嚓一锁门,和小九一起关门打起了狗。
黑衣人们本就吃了轻敌的亏,再加上失去先机叫人给扒了裤子,处境自然越发地狼狈。眼看计划已经失败,三人也不再多作逗留,咬了咬牙便准备撤退,然就在他们欲跃窗而出的时候,秦时突然叫住了他们。
“劳烦几位回去转告安王世子,季大姑娘如今已是我的妻子,疼爱她照顾她是我的责任,不必他来费心。何况……”青年目光冷冽地看着霎时僵住的三人,毫不客气地讥笑道,“就算成功将我夫人带回安州又如何?他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叫她全心信赖的兄长吗?还有,转告你们未来的世子夫人,此番她送给我夫人的诸多大礼我都一一记住了,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黑衣人们没想到秦时竟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心中惊疑的同时也不敢再小瞧眼前这青年,咬着牙挤出一句“告辞”便提着破碎的裤子,带着一脸青肿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狼狈身影,秦时目光幽深地冷笑了一下,片刻才整了整衣裳,和那沉默寡言,像个病鬼的少年小九一道出了门。
阿浓正在外头与翠烟说话,听见开门声,赶忙转过了头:“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她及腰的长发如水泻下,娇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狐裘中,衬得本就只有巴掌大小的脸蛋越发地白皙精致,偏嘴唇嫣红,目光明亮,眉间还带着一丝未曾褪尽的困意,显露出几许平时少见的娇憨……秦时的眼神一下子就烫了起来,然后他一个侧身将她挡在身前,答非所问道:“冷不冷?快回屋吧。”
那副唯恐小媳妇被别人看去的抠搜样看得翠烟嘴角抽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走走,小九儿,咱们睡觉去,明儿还得早起呢。”
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小九点点头,如同一根沉默的竹竿一般护着翠烟回了房,目送她进屋,然后方才转身走进对面的房间。
阿浓叫翠烟临走前看向自己的那个促狭眼神看得十分不好意思,但眼下她更关心黑衣人的事,遂勉强绷住了脸皮,摇摇头道:“不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呀,方才那些黑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与来的时候那些……”
“他们是安王世子派来的。”
阿浓愣住了:“怎,怎么会是他?!”
“外头风大,咱们进屋说,别着凉了。”秦时没有马上回答,牵着少女回了她的房间,又带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方才继续道,“应该是回家听安王妃说起我们的事情,心中不放心,所以才派人快马加鞭追了过来,想把你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