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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秦时便坐下来和安王妃商谈了一下这桩婚事的具体细节,包括怎么出阁,何时上路以及到洛州之后何时举行婚礼等等。
秦时既然来了,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想着阿浓定不愿让安王妃担忧的心,这青年更是收起一身锐利的锋芒,放低了姿态,将安王妃哄得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阿浓在一旁看得眼皮直抽抽,这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可真是……她心里觉得一言难尽,可冷凝的眉眼却不自知地舒展了开来。
她不愿辜负哪怕一点点的真心,安王妃……纵然往后可能没法再亲密往来,她也会一直记得这位表姨母曾真心疼过她。自然,她也希望她能一直尊贵快活下去,永远不要叫烦忧的事情缠上。
“那在下也先回暂居的客栈打点启程事宜,下午再来迎姑娘出门。”
秦时与安王妃达成共识之后便欲起身告辞,阿浓回神,也跟着起了身:“表姨母,听闻秋掌柜病了,我想去他家看看他,顺便与他说点事情。”
安王妃摆摆手:“去吧,早些回来,我等你一起吃午饭。”
“是。”阿浓目光亲近地福身行了个礼,随即便带着玉竹和秦时一行人一道出了门。忠肃侯也带着——其实是被威胁着和身边那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离开了。
“姑娘这是要出门会客?不如叫我护送你一程?”
“好,有劳秦公子。”
听着外头二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安王妃收起笑容,长长地叹了口。
“王妃?”一旁彩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只是……”安王妃沉默,许久才苦笑着揉了揉额角道,“罢了,都是命。”
“这秦公子看起来人还不错,又曾得表姑娘救命之恩,想来是不会亏待她的,王妃莫要太过忧心了,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多派些人给表姑娘,将来帮着她一些?”
“也只能如此了。”安王妃点点头,半晌不知想起什么,又冷了脸道,“叫人盯紧那韩芊芊,若她有什么异动,即刻来报。”
她虽也很想让阿浓留在自己身边,可到底更不愿勉强她,那是她表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她总归是希望她快乐安好的。
彩夜点头称是,末了又迟疑道:“那世子那边……”
安王妃沉默片刻才摆摆手道:“等明日回来了再告诉他吧,眼下先不要叫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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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辆低调华贵,做有安王府标记的马车,楚东篱侧头看着身边高头大马上的秦时,狐狸眼弯弯,笑得十分意味深长:“恭喜秦兄顺利抱得美人归。”
秦时这会儿心情好,闻言毫不吝啬地冲他露出一个飞扬得意的笑:“多谢。”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楚东篱语气调侃地说道,“不知从前那个大杀四方的秦爷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化为绕指柔?”
秦时嘴角微勾,懒洋洋地说道:“什么大杀四方的秦爷,在下小小商人,听不懂楚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东篱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河才刚过了一半,秦爷这桥也拆得太快了些。”
“这话我可不敢认。楚公子仗义,愿帮我这萍水相逢之人出面提亲,秦某心中感激不尽,哪里敢拆你的桥?”
知道这狡猾的青年还处在观望的状态,一时半会是不会轻易松口答应投到自家姐夫淮东王孟怀麾下的,楚东篱眯眼浅笑,倒也不以为意。
他与秦时从前交过几回手,看得出来这人并非那种甘心匿于绿林黑道中一辈子的人,眼下天下倾覆,正是由暗转明的大好时机,楚东篱不相信秦时不动心。而只要动了心……孟怀性情温和仁厚,素有贤王之称,又自来求才若渴,知人善任,比起其他那几个不是气量狭小便是刚愎自用的反王来说,可谓是最好的主君人选。秦时只要脑袋没撞坏,必定不会另作他选。当然,此番他毫不客气找自己帮忙的态度,其实也已经是一种试探了。
楚东篱对此甚为满意,秦时本身便是个堪为将帅的人才,其身后的天下会更是洛州一大势力,姐夫若他们能得他们相助,定可如虎添翼。
两个又你来我往打了几句太极,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姑娘,到了。”
阿浓搭着玉竹的手下了马车,秦时和楚东篱也已经翻身下马。
“需不需要我陪你进去?”
看着大步走到自己面前,脸上难掩喜色的青年,阿浓心情也莫名地跟着好了不少,她低下有些发热的脸蛋,轻轻摇了一下头:“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便好。”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楚东篱为他出面提亲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逼季文浩写下婚书的,更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应对将来安王府对他的查探,但或许因为他总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心中并不太担忧,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轻快感。
该安排好的都已经安排好,秦时也不太担心,遂只点了点头道:“好,那下午我再去王府接你。”
阿浓应了一声,这便带着玉竹在闻声出来迎接的秋府仆从恭迎下进去了。
看看少女窈窕的背影,再看看秦时一动不动看着她的模样,楚东篱眸子闪了又闪,片刻才笑吟吟问道:“可想好怎么处置你那老丈人了?还有那两个吃里扒外的……”
“自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冷意,听得楚东篱眉角微挑,眼底笑意却更深了。
秦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楚东篱是聪明人——哪怕知道阿浓是他的弱点也不会轻易去动的那种聪明人,遂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懒洋洋地看了这红衣风骚的青年一眼,径自骑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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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善自那日得知徽香楼被烧毁的消息之后便怒急攻心昏倒了,此后一直卧病在床,昏昏沉沉的,连去阿浓跟前请罪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杨氏在他每日喝的药中加了一种会使人昏睡不醒的药材,还以为自己是病入膏肓了,心中因此又是惊惧又是着急——怕死,舍不得妻儿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因徽香楼之事心中愧疚不安,一直惦记着要去给阿浓请罪。
偏身子没用,下不了床不说,多说几句都受不住,因此秋善这几日过得十分难受,原本没病的身子都快真的憋出病来了。
杨氏看在眼中只觉得心痛难当,可想着儿子秋子元,她又只能咬紧了牙关,继续给他下药。
☆、第56章
陶氏说了,有侯爷在暗中操作,安王府那边定查不出徽香楼起火的真相,只要熬到大姑娘离开安州,子元就会没事了——没人会追究他从前贪墨之事,也没人会把徽香楼着火之事和他联系在一起,她可以彻底放心,从此无后顾之忧。
虽说往后要因此事受侯爷掣肘,不得不花钱供着他,可只要能保住子元的命,保住这个家,这都不要紧。何况纵火烧徽香楼库房,将里头的钱财宝贝提前卷走这主意也是那陶氏出的,她已经留下往来书信作为证据,有这些把柄在手,谅忠肃侯和陶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很快就会没事了,很快这一切就会过去了……
这些天,杨氏每天都是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的,前几日还好,可秋子元昨晚不知为何没有回家,也没有叫人捎口信回来,她心虚之下不免惶恐,担心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外头终于有动静了,杨氏苍白憔悴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放下手中的绣架便匆匆跑了出来:“子元……大,大姑娘?!”
看到阿浓的那一瞬间,杨氏心中惊惧交加,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渣子浇了个透,等阿浓目光疑惑地唤了她一声,这妇人方才猛地惊醒,匆忙挤出僵硬的笑容来。
“奴婢见,见过大姑娘!”
阿浓觉得她有些奇怪,但见到床上神色惨白,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大圈的秋善时,便没有怎么怀疑她那个“憔悴是因为彻夜照顾病人”的解释了。
“秋叔这是得了什么病,可请大夫看过了?”
少女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杨氏心头一颤,一时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脑中文氏明艳的笑脸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七岁那年刚被拨到文氏身边服侍时的场景。
那年文氏六岁,比她还小。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白雪团子一般可爱,因自小得到良好教养,年纪虽小,行事举止已是端庄高贵,叫人不敢轻易冒犯。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她的感觉:这般漂亮,姑娘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儿吧!
她出身贫家,父母为了养活弟弟方才将她卖进承恩公府做丫鬟,离家之前她就听人说做丫鬟很苦,时常要受主子打骂,一不小心甚至还可能会丢掉性命,所以她看到文氏的时候,心中狠狠松了口气:天上的仙女呀,那一定是慈悲为怀,不会欺负她的吧?
文氏确实没有欺负她,反倒将身边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视为半个姐姐,护得紧也疼得紧。
一直到嫁进忠肃侯府、生下阿浓,文氏始终待她很好,叫她过得比之寻常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始终对文氏忠心耿耿之故。后来她年纪到了,文氏将她许配给秋善,主仆二人方才自此分别。再后来儿子秋子元便出生了,她生他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再不能生育,悲痛之下自是把这此生唯一的血脉当成了命根子。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