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为什么就是给不了呢?
秦大王一阵气血上涌,但见她靠在墙壁上,长睫毛垂下去,完全阖住了眼帘,肩膀微微地抽动。这个女人,身子已经单薄得如一片羽毛了。
可她偏偏还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铁人。
这样的冰天雪地,铁打的男人都受不了,她却不管不顾要追上去,也不管人家飞将军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否会反感,就要追上去。
她又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么?
只为了心底的一个渺茫的幻想,便会不惜一切代价。
自己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女人?
再是包容,再是宽厚,哪个男人又受得了?
自己是娶老婆,不是娶个小祖宗回来供奉着,然后三天两头地任她折腾。折腾自己不够,甚至,丈夫,儿子,都一起!
他愤怒得简直难以言喻。
花溶靠在墙上,许久也没有说话,空气忽然变得那么安静。四周,只有风雪的声音。这还是二人第一次爆发这样激烈的争吵。以至于,她根本就无法应对。
她缓缓地站直身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径直地,就走出去。
秦大王见她如此,哪里还硬得起心肠?也罢,这一辈子,自己也不曾违逆过这个女人,总是依着她,顺着她,她要干嘛就干嘛!
这是命里的魔星,现在已经是自己患难与共的妻子,又还能怎样呢!
他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道:“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我陪着你就是了!”
她扭着身子,不看他的眼睛,可是,眼睛那么酸涩。
“丫头……”他放柔了声音,“雪这么大,飞将军等估计也走不了多远。派出去接洽的人自然会回来。我们不如以逸待劳。再说,他真要想跟我们合作,迟早是会来找我们的。现在,我们不管不顾的追上去,岂不是让人为难?而且,他有什么意图,我们还不清楚……”
她闷闷地:“我觉得,飞将军是故意躲着我们,每次都不跟我们碰面。就算他救了小虎头,我们也该感谢他。”
秦大王强笑道:“大恩不言谢,像他这样的人,救了个孩子,难道还指望你拿着金银上门拜谢他?反正他这么大的行动,不怕他不叫我们参与合作,到时,我们竭尽全力,放手一搏,跟他共击赵德基,不就行了?”
这完全在理。
可是,花溶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直觉里,应该追上去,马上追上飞将军,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然后,一切的一切,才好定夺!
皇宫。
这是一次紧急的午朝。赵德基自我标榜勤政戮力,早朝的确一直很坚持,但是,午朝,他这些年来,几乎能免则免。这一次,却扛不住了。
是军部紧急送来的公文。
“启奏陛下,金军已经陈兵辽东边境,粗步估计,有约莫5万大军……”
“金军已经陈兵两河边境,粗步估计,有约莫12万大军……”
“启奏陛下,川陕边境,也有金军和原来西夏的残余,不停骚扰……”
……
大臣们每上一封奏折,赵德基的眼皮就要多跳动一下!
全是边关告急的战报。
“陛下,海盗秦大王的军队已经开始登陆,由马苏一部率领,已经占据了红鸭港镇的全部领域……”
“陛下,那支飞将军的队伍,千里奔袭,又抢劫了我南方军的一处粮草……”
赵德基再也忍不住了,大肆咆哮:“废物……你们这些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朝廷养你们,有何用处?废物,废物……”
他手一伸,将案几上的奏折,一股脑儿地扫在地上,站起来,狠命地咆哮。
台下,众臣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宋军和金军作战,自来败多胜少,常常是望风披靡。现在逃到江南,金军畏惧江南酷暑,每次深入都是败仗,但是,这正是数九隆冬,金军虎视眈眈,马上要挥鞭南下,显然是要趁着天气之便。
靖康大难的阴影,还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一个个听闻金军再次卷土重来,简直先吓掉了一半的魂魄。
而且,跟靖康大难时,还有很大不同,当时,宋国境内没有太大股的割据势力。还算得上上下一心。可是,现在倒好,秦大王,飞将军……短时间内,从太行山杀向江南腹地,如此内外夹击,如一把匕首,插入了宋国的核心。
赵德基咆哮道:“飞将军,秦大王,这两个逆贼,肯定跟金军有勾结,图谋不轨……”
一个大臣小心翼翼道:“莫非秦大王想做第二个石敬瑭?”
“休想!要做儿皇帝,他也休想!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刘豫的下场?刘豫甘心做金狗的傀儡,又做了几年?最后,还不是被全家灭绝……”
众臣更加不敢答话了。
这时,赵德基见到一个大臣畏畏缩缩,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却不敢呈上来。
他大怒:“这是什么?快拿上来。”
大臣不敢不从,但是,依旧没有勇气把奏折递上去。
赵德基怒道:“上奏折!”
侍奉的太监几乎是走过去,从大臣手里拖过了这封奏折。
赵德基接过一看,顿时,眼角几乎歪斜,一股血要喷出来。上面,竟然是指斥他的滔天罪行!说他阳痿不举,现在秘密养藏了两个金人弟弟,妄图传位给金人弟弟,颠覆大宋的江山,真正做金人的乌龟儿皇帝!
难怪那个大臣根本不敢上奏。
赵德基双手抬起,哗啦啦地就将奏折撕扯得粉碎,咬牙切齿地:“这是哪里来的?”
“这……”
“快说……”
“回陛下,这是六部转来的……在城内外,这样的告贴很多……几乎很多重臣都收到了这个妖言惑众……当然,陛下,这是敌人的无耻谰言,是反间计……他们竟敢污蔑陛下……”
章节目录 第675章 一败涂地
赵德基根本无暇听他的阿谀逢迎,但觉这个无耻之徒,神秘的网已经铺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地,罩下来……内忧外患,到底如何是好?
“你们听着,这逆贼竟然能突破临安城防,四处张贴告示,你们在干什么?立即彻查此事,将临安城内一切可疑之徒统统抓起来,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是!”
“现在金军陈兵边境,谁将与战?”
与会的武将虽然很多,但只有一个刘琦,垂头丧气,还看着自己的受伤的臂膀。
赵德基咆哮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你们现在没有办法了?谁去抵抗金军?”
还是刘琦小心翼翼:“陛下,按理说,我们和金国签订了宋金和议,是四太子亲自签署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怎会突然无故毁约?”
“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些命令,都是四太子亲自下的,出动的,都是四太子的嫡系……四太子这厮金狗,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赵德基气急败坏,“这一次,到底该怎么办?各位到底怎么看?”
金兀术怒极:“荣幸!我******真是三生有幸!”
他骂人的时候,已经是非常流利的汉语了,整个人,从衣帽打扮,再到行事风格,几乎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了。甚至他的头顶,因为长期的病退在家休养,因为在宋国游历的这一年,连那种习惯性的发辫的痕迹也消失了。一顶文士的头巾,加上一路来的折腾,风尘,简直如落魄的穷酸。
飞将军更是心平气和:“四太子,这难道不是你的梦想么?你一生,都在幻想着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上山下海要捉拿赵德基。现在,你没能完成的事业,跟我一起合作,捉住赵德基,难道不好么?你难道不想看到赵德基倒霉?”
“妈的!”
金兀术重重地啐了一口,无言可答。
赵德基这厮,让他当了皇帝,也的确是老天瞎了眼,十足是一个猥琐卑鄙到极点的小人。老天不收拾他,便只好人亲自出手了。
纸墨笔砚,已经拿来,侍卫无声地退下。
金兀术的目光落在这张临时寻来的木桌上,那是非常粗糙的板子,极其简陋地拼成一张桌面,没有刨光的桌面,显得凹凸不平,摸着是恪手的。
但是,那套笔墨纸砚,却是不折不扣的上品!
纸是蜀中来的花笺,正是大名鼎鼎的薛涛笺,用产于嘉州(今四川乐山县)的胭脂树花染色。宋人诗曰:“名得只从嘉郡树,样传仍自薛涛时”,只得一色,但是,那罕见的玫瑰红,完全令人过目不忘;
而墨也是上等的好墨,一看,丰肌腻理,光泽如漆。“四太子,这是宋墨工潘谷制造的,苏东坡、黄山谷等书画家都极为推崇。对了,你当时抢去的许多苏东坡的书画,就是用这种墨书写,绘画的……你看,如何?”
金兀术根本不理他,目光落在砚台上。这是一块很古董的东西,是唐朝的端砚,青紫色,石纹丰富,砚面上带有青黑色花纹、朱砂钉。更值得一提的是砚台上有一只眼睛——那是形似动物眼睛的“石眼”。端砚以‘石眼’为尊,石连虫化石为最尊。这尊砚台上,赫然便是“鸲鹆眼”,完全是砚中之最最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