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后生。那里才能隐身,这里藏不住了,会被乱箭射死……”
众人别无选择,拉着赵德基趁着夜色就往前游,赵德基全身泡在海水里,几乎软瘫下去。
“官家……”
“陛下……”
他惨笑一声:“真是天要亡朕。”
众人再也无法安慰他,只拉着他,拼了最后一口气隐藏在大船的阴影里。赵德基被三人托住,身子沉没,几乎已经消失了最后一丝信心和力气……
破烂的大船被远远围住。
金兀术站在战船顶层,左右数十名侍卫举着盾牌护卫他。
他见赵德基等人狼狈逃窜,如猫捉老鼠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秦大王,你不必再辅佐赵德基这个昏君了,赶紧投降,本太子必封你为水师将军……”
秦大王“呸”一声,情知一应声就会暴露目标,硬是一声不吭。
“花溶,还有你!本太子已经看见你了。你赶紧投降,或者亲自将赵德基交出来,本太子可以饶你不死……”
花溶忽然想到江边那些被金兀术下令洗劫的难民,想到今天的处境,又是愤怒又是悔恨,若不是两次心软,金兀术怎能在这里嚣张?
正文 第127章 妇人之仁
武乞迈、韩常等人谏议道:“四太子,此时放箭,可以彻底消灭赵德基等……”
“是活捉还是放箭?”
“杀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金兀术皱着眉头,武乞迈知他是因为花溶在列,下不了手。他躬身道:“四太子,不能犹豫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功亏一篑,要是再让赵德基逃走,我们这么久的辛苦就白费了……”
金兀术还在犹豫。
韩常也忍不住了:“四太子,战场上怎能一再妇人之仁?”
金兀术挥挥手,断然道:“退下。”
众人退下,金兀术此时已经下定决心,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花溶,本太子允许你一人上岸,你出来吧……”
夜色里依旧静悄悄的。
“花溶,快出来。否则,乱箭一开,你就没命了……”
还是没有声音。
武乞迈又催促道:“四太子,不能再等了……”
金兀术怒目凝望着夜色下的海面,那个女人到此刻都不肯出来。她要做正妻,自己依她;她要逃亡,自己放过她;可是,什么都许诺了,到最后,她依旧要嫁给别人。
“四太子,她若活下来,也是岳鹏举的妻子,跟您何干?您何必对敌将的妻子手下留情?”
这话就如火上浇油,正刺到金兀术痛楚,他狂笑一声:“花溶,本太子已是仁至义尽,今天就让你为赵德基殉葬,成全你的愚忠……”
秦大王听他得意洋洋,大言不惭,大怒,用力一拉花溶,整个将她圈在怀里,护住她,低声道:“要是能逃出去,老子一定亲手扭断他的脖子……”
花溶情知大限已到,见秦大王用身子整个遮挡住自己,低叹一声:“秦尚城,我真是对你不起。你不用管我,你一个人,一定能逃走的……”
“蠢丫头,老子生死都和你一起……”
话音未落,只听得金兀术断然道:“放箭!所有人等,格杀勿论!”
金军不再有丝毫顾忌,箭如雨点一般飞来。
众人左躲右闪,整个身子全在船底,时间久了,气都透不过来,可又不敢露面,否则立刻会被射成刺猬。
花溶浸在水里半晌,也快支撑不住了,所幸穿着秦大王那件奇怪的背心,一直不沉下去。秦大王牢牢托着她的腰,丝毫也不敢松手,生怕一个浪来,她就会没命。
“丫头……”
“秦尚城,你放开我,自己走吧。”
“丫头,再支撑片刻。”
“不行,我不行了。秦尚城,你走吧。”
他怒吼一声:“老子怎能抛下你?”他一用力,几乎是拖着她就往前游。
二人刚一冒头,一支箭射来,秦大王将她的头往水里一按,那箭已经射在他的肩头。
“秦尚城……”
“没事”他一咬牙,竟然生生拔出箭,就扔在水里。
对面,屡屡传来惨叫声,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金兀术提了一坛酒站在船舱上,注意辨别哪一声惨呼是“她”发出的。
花溶,就会这样死了吧?
这个女人,终究是要死在自己手上!
一艘小船疾奔而来,船上的信兵大声道:“报告四太子,前面发现了许多木筏……”
“木筏?是何方势力?”
“夜色下看不清楚。”
“赶紧调查,不可大意。”
另一信兵又冲进来:“四太子,海面上出现了许多枯草?”
“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从上游漂浮来了。”
“莫非是宋水军的诡计?”
“也不像,宋水军用的是战船,这些木筏,看样子是新扎的……”
金兀术也觉那木筏太过简陋,仿佛打渔的人家,但终觉不安。“海盗乃乌合之众,又不得秦大王指挥,不足为惧。韩常,你只管按照部署进攻即可。”
“是。”
“加强攻击,调用火箭,一定杀死赵德基。”
“是。”
此令一下,金军的攻击更加凶猛。带着火药的箭头落在海水里,迅速蔓延,躲藏更加艰难。
“秦尚城,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丫头,老子死也不会离开你……”
远处,忽然一片惊呼,正是金军船上发出的。
金兀术立刻回头一看,只见金军战船纠缠在一起,仿佛无论怎么滑行也动不了,只听得一声声惨呼,对面的炮声一阵一阵打来。
“韩常,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木筏、木筏……”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片海域浅滩,只见上游漂浮下许多朽木乱草,金军的船轮被乱草缠住,就像胶粘住一样,任其鼓轮撑篙,一步也挪不动。同样,那样海盗的横冲直撞装了撞杆的驱动船也根本动不得,双方都惊疑不定,胶着在一起。
正在这时,那些巨筏忽然加速冲来,众人这才看清楚,木筏下面,附着的全是黑衣战士,此刻一钻出来,站得密密麻麻的,为首的一艘木筏上,一个魁梧的年轻人一身重甲,大喝一声:“大宋岳鹏举在此,杀……”
喝声刚落,筏子上的士兵就跳上金军战船乱砍乱杀起来。
众人在海里,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火光一闪,一阵号声吹响,竟是战局扭转,花溶几乎兴奋得要挣脱秦大王的手:“是鹏举,鹏举来了,那是他的号声,我知道是他……鹏举……”
赵德基听得这两个字,心里一松,几乎晕过去。
许才之急忙扶住他,欢喜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官家,有救了,有救了……”
金兀术多次败在岳鹏举手下,情知他这次突然杀来,定是筹划充分,但此情此景下,怎能放过赵德基?当下也不管前面战况如何,喝一声,下令小船直追赵德基。
乱箭雨点一般射来,秦大王闷哼一声,肩头又中一箭。
花溶在他前面,听得闷哼,急道:“秦尚城,怎么了?”
“没事,快走。”
“怎会没事?”她反手抓住他,**的,也不知是海水还是鲜血。
秦大王手一松,花溶身子一沉,他立刻又牢牢托起她:“丫头,你先走。”
花溶根本不理睬他,只紧紧抓住他的手,丝毫也不放松,一起拼命往前游。
绝境中,只见木筏旁,一艘小船飞速行来,许才之大喜,大喊:“岳鹏举,鹏举……”
“许大人,是你么……”
“是我,官家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
小船加速,前面的水军举着盾牌遮挡住射来的飞箭,岳鹏举跃上船头,一伸手,就拉住了被三人托着的赵德基,一把将他拉上船:“陛下……”
早有两名身着官袍的人抢上来扶起他:“镇江知府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免礼,众位爱卿辛苦了。”
赵德基勉强说得这一句,瘫坐在船上,几乎晕了过去。众人赶紧扶起他就往船舱里走,船舱的桌上,早已备好了清水、干粮,众人坐下就是一阵大吃大嚼……
林之介等人也陆续上船,岳鹏举一眼看去,也看不见花溶,急得大喊起来:“姐姐……”
“我在这里……”
此时,金军的攻击力度加大,岳鹏举也顾不得凶险,举着海盾,亲自驾了木筏,扫落弓箭就往前划。
“鹏举,危险,快回来……”
“不行,我姐姐还没找到。”
“姐姐……”
“鹏举……”
金军的攻势忽然减弱,原来是杨三叔率领的五牙战船与宋军汇合,冲破了金军的网,老海盗吹了一声海螺,大叫:“大王,你在哪里……”
“这里!”
岳鹏举看清楚方向,跳下水就游过去,此时,秦大王几乎已经精疲力竭,手一松,放开花溶,岳鹏举拉了她,侧脸,见秦大王疲惫,又一伸手拉他:“多谢你,秦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