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轻轻颤动,怀里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他屏住呼吸,生恐吓坏了伊人。
熟悉的眉眼、冷硬的轮廓、深邃的眸子......
那双凤眸盈满了柔光,还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弦歌如梦初醒,再次见到他,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她疲倦之至,已无力再和命运抗争。
修离墨见她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双眸子空洞凄清,分明在看他,他却在她眼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歌儿?”他有些慌了,双手抚上她的脸庞,轻拍了两下。
她蹙眉,偏头避开他的手,“我没事。”
她知道自己昏睡了三日,也知道自己吓坏了他。
可是,似乎都不重要了。
见她开口说话,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的冷淡,他也瞧见了。
心下苦涩,不过她醒来,那一切都好说。
“歌儿,那天我突然离去,连年都没有回来过,是为了......”
“我饿了。”弦歌蓦地出声打断他,他脸上的笑意散去。
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他眸中的柔光褪去,染了几许暗淡。
“我叫人送吃的来。”他松开了她。
“嗯。”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他站起身来,方要出去,末了回头看她一眼。
她一双眸子落在窗外,脸上不悲不喜的表情刺痛了他的心。
在大婚之日丢下她,连婚后第一个新年都没有一起过,他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她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修离墨如是想,心里的酸楚也慢慢散去。
三日未进食,她定饿极了,待她吃饱了,他会一一跟她解释。
以前她也会生气,他不会哄人,不过不久也会好了。
修离墨心里想得很美好,可这一次,弦歌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任他说什么,做什么,她永远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心里慌了,感觉被她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走不进去。
用过午膳之后,弦歌又躺回了床上。
“都躺了这么多日了,出去走走。”修离墨跟了进来,见她躺下,旋即蹙眉。
“好。”弦歌没有任何抵触,说罢就起身。
倒是她这副百依百顺的样子,让修离墨心里顿感不安。
“歌儿,心里有话就直说,别憋坏了。”修离墨将她拉住,一双眸子在她脸上游走,带着审视。
弦歌垂眸,也没挣脱他,红唇一张一合,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走吧。”
修离墨挫败,可他不敢逼她,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王府花园里,弦歌走在修离墨身侧,偶尔有下人经过,朝两人见礼。
王爷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今又陪了王妃出来散步,王妃不受宠的传言不攻自破。
弦歌木讷地走着,慕幽的冬天依旧万物翠绿,生机勃勃,可她却看不到眼底,一双眸子落在美景上,心思却游离在四海八方。
修离墨突然停住脚步,身边的人却恍然无所觉,依旧往前走,修离墨勃然大怒,死死地瞪着她的背影,希冀她能发现他不见了,然后回头来找他。
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若喜欢她,便将她娶进门吧
“沐弦歌!”
一声沉怒的暴喝,弦歌感到手臂一紧,人便被拖着往前走。
修离墨将她拉进前方的一处八宝六角亭,脊背抵上朱漆柱子,冰凉的寒意透过衣服侵入体内,她身子一抖。
抬眸对上男人愤怒的眉眼,他双手扣在她的肩胛处,抿唇凝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盘旋着幽深的漩涡,一瞬烟花灿烂,像火一般迅速飞跃而起。
弦歌如同着魔一般,伸手抚上他的下颌,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偿。
他一向自持冷静,却一而再在她面前失控。
满腔怒火对上她这般小动作,竟是连气也发不出去撄。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他挫败地看着她,手上松开些许,去依然扣在她的肩胛上。
闹什么?
她僵住,眸中闪过挣扎,手便滑了下来。
他却一把攥住她的手心,将她的手贴在下颌处,她动了动,他攥得越发紧致。
两人暗暗较劲,弦歌低他一个头,他低头看着她,她的视线便落在他的喉结上。
他似乎很生气,那隆起的喉结上下耸动,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我没有在闹脾气。”弦歌低叹。
“你现在对我不理不睬,连看都懒得看我。不是闹脾气又是什么?沐弦歌,我不是傻子!”他拔高了声音,好不容易压住的怒火,却在她平淡无波的话里掀起惊涛骇浪。
弦歌抬起头来,他蹙眉,“你若因新婚之夜我将你丢下之事生气,那我们今夜补回来便是。”
他说得正经,若放在以前,她定会羞红脸颊。
可现在......
“以后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人了,嗯?”他的声音充满诱惑力,差一点,她险些兵败山倒,丢盔弃甲而逃,可这一次,她没得选择。
“我真的没有生气。”她生气不是这样子的,他看不出来么?
修离墨静静盯着她看许久,一双凤眸如刀刃穿过她的瞳孔,企图瞧出端倪。
“你有事瞒我?”他突然开口。
弦歌一怔,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没有。”
“末阳跟你说了什么?”他声音微冷,带着毋庸置疑。
她避开他,他却偏要将她的脸掰过来。
弦歌蹙眉,将手抽了回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修离墨冷笑,“不懂?你去了天阁台,还跟末阳见面了。末阳是什么人,他怎会轻易见外人?可他却见了你!沐弦歌,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我们投缘,他见我无可厚非。况且他是世外高人,见谁不见谁,不由我说了算。你若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去找他。”
她说得毫不迟疑,甚至滴水不漏,连眼神都一片纯净,他险些怀疑自己想多了。
可是心底的感觉那么强烈,他不信她所言。
“嗯,你以前便说过,曾在天阁台见到不干净的东西,这次却再去。回来之后,便沉睡了三日,而末阳却能预测你会在第三日醒来,说什么他能掐指算出你的命数,沐弦歌,我不信!”
“我倒怀疑,你和他算好了,知道我要回来,便演出这一场戏。为的什么?”修离墨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末阳国师不会这么无聊,而且谁也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弦歌反驳,她若知道,又怎么选择在他回来的时候。
“修离墨,你想多了。”
“我想多?”修离墨眸光聚敛,伸手便去拉扯她的衣襟。
弦歌大骇,这青天白日,他......
弦歌想多了,修离墨从她衣襟里拉出一条丝绳。
风苏恋?
怎么会挂在她脖子上?
弦歌看到这枚坠子,眸中闪过惊骇、恐惧,还挟裹了一丝恨意。
她的表情悉数落入了他眼里。
“你作何解释?”
“什......什么?”弦歌舌尖打结,可挂在脖颈上的坠子如同火炭一样,像要把她活活烧死。
她透不过气来,五指紧紧陷进掌心。
修离墨见她脸色发白,身子轻轻战栗,似是惊惧至极,讶异之下,她伸手要把玉坠扯断。
他眼疾手快,握住了她泛白的指尖,另一只手将坠子取了下来。
“歌儿?”他轻声呼唤,她却像失了神一般,眸光追随那枚坠子。
他将坠子伸到她跟前,她却咬牙移开视线,“拿开!”
果然,她和这枚坠子有干系。
“风苏恋,白苏......”修离墨看着手中泛着光晕的坠子,又看向弦歌青白的脸颊。
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心下顿痛,也有些后悔。
“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那女人是不是又来纠缠她了?
“没有,修离墨!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弦歌大声吼道。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修离墨沉了神色,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为什么出事了要瞒着他?
“妻子?”弦歌冷笑,“我算哪门子妻子?”
“你大婚之夜为了别的女人将我弃之不顾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妻子么?你出门在外,彻底失去踪影的时候,你有想过家里有个妻子在担心你么?”
“你没有!你做事从来都不顾及我的感受,你不让我干涉你的事,而你又凭什么来责问我?我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她不想这样,可是心里的委屈如火山底酝酿积蓄已久的岩浆,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猛地爆发而出。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委屈?
他一贯独来独往,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牵绊他,以致过去二十多年的经验让他自负。
他想着早点解决完手头之事便回来,却从未想过要给她报平安。
“以后不会这样了。”他拍了拍她的脊背,将她揽入怀里。
这个让他心痛的女人,他想疼到骨子里去。
可他不会哄人,双手无措地在她身上轻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