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请太夫,这时慌乱至极,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沐弦歌,与你何干?”他冷笑道。
嘴角轻勾,轻蔑至极。
与她无关,不过是她犯贱,是她自作多情。
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鼻尖一涩,她软了语气,“你若有气就冲我来,这病还是要治,拖久了,小病也会变大病。”
她不懂得怎么劝慰人,也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去。
说出来的话让她也觉得分外别扭,不过这次他倒是没吱声。
于是弦歌大着胆子上前,蹲在他跟前,试探地去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
他没有挣脱,她一喜,执起他的手,轻轻摩挲。
“疼吗?”
她这话问得傻极,两日没处理的伤口,连药都没上,简略地裹上纱布,又怎会不疼?
可他是男人,在生死一线摸爬滚打二十余年,这点小伤于他而言,便是最轻的伤势。
眸光微浅,她凝着他的手,那手白皙如玉,都说女人指如葱根,在她看来,这人的手就像是艺术品,美得让人心惊胆破。
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的手那么小,动作轻柔如水,烦躁了两日的心情,在她低声细语的呢喃中渐渐平静。
男人目光盘旋在她头顶,她莹白的耳垂如露珠般圆润,这一刻,他觉得倦极。
咳了两日的血,他没有去看太夫,也没有吃药,任由胸中气血翻涌,似乎只有身体的痛,才能缓解他心里的恨。
这血咳得莫名其妙,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竹而出,他死死抑住,直觉不能让那东西控制心智。
就是那夜,她说她不爱他,他恼羞成怒,体内就流窜一股热流,侵入丹田,蔓延至五脏六腑。
离开客栈后,他呕出鲜血,胸中郁结的闷疼稍稍缓解。
这两日没日没夜地和夙玉庭商讨兵马事宜,山谷的瘴气侵入体内,他这身子是越发难熬了。
这些年,他体格健壮,又有功夫护体,再没人敢欺辱他,他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一介凡夫俗子,也是会生病。
可这病来得蹊跷,起初以为是这女人气的,可两日过去,气都消了,病却越发重了。
“本王没病。”
他微微眯眼,冷声道:“出去。”
又赶她出去,她是蛇蝎么?
弦歌气恼地抬头,见他嘴唇泛白,眼底一圈青紫。
他没休息好么?
心下一痛,指尖紧了紧,他的手倏地僵硬,睫毛轻颤,她深吸一口气。
眸光扫向屋内,见到书架上摆放药箱,起身便要去拿。
方才松手,男人温暖的手猛地攫住她,紧紧地,似乎怕她离去。
弦歌一怔,心里顿时哭笑不得。
他怕她走么?
既然赶她走,作甚还要拉着她的手不放。
“松手。”她动了动,那手又紧了几分,她无奈地去掰开。
蓦地想起那次他重伤昏迷,也是这般拉着她的手不放,搞得叶落频频朝她翻白眼。
撞上男人冷漠的眉眼,明明拉着她的手不放,却还要装酷,弦歌哑然,心里柔成一团。
这别扭的男人。
都说生病的男人不可理喻,她算是体会到了。
不管那个叫“啊禅”的女人是谁,此刻他病了,陪在他身边的是她,而不是那个女人。
旋即释然,弦歌笑了笑,指向药箱,“我不走,我去拿药箱帮你上药。”
男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转眸凝向幽暗的烛火,手却松开了。
取来药箱,弦歌为难地看着他的手,而后又盯着他惨白的嘴唇。
她不会包扎呀,还有他呕血了,也不知何原因,她该怎么做?
想了想,她决定去找叶落,他伺候这人这么久,定然清楚他的身体状况。
“我不会......”弦歌为难地看了看桌案上的药箱,男人悠悠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寸寸逡巡,她脸色迅速涨红。
“我去找叶落来帮你,顺便请一个太夫来。”她懊恼地往外走。
修离墨一怔,目光恨不得灼伤她的背影,咬牙道:“走了就别回来。”
弦歌顿住,身后传来悉悉疏疏的声响,她好奇这人在干嘛。
转身却见他冷然地靠在椅背上,那只受伤的手搭在扶手上,嫣红的血液汨汨冒出。
她一下被灼伤了眼睛。
他竟然将纱布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弦歌很肯定他一定是扯的,不然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怎还会冒出鲜血。
又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弦歌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却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明明是她站着,他坐着,比她矮了一截,他却在气势上压了她一大截。
弦歌挫败地走回来,抓起他的手,用帕子捂住伤口。
他一定是故意的,弦歌恨恨地想,可那嫣红的血却让她心中顿疼。
白皙宽厚的掌心横亘了一条蜿蜒的伤疤,破坏了手心的美感。
他究竟是怎么把手弄伤的,弦歌至今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他的手留了许多血,那摊血生生刺疼了她的心。
“用哪个药?”
弦歌焦急地在药箱里乱翻,白色的瓶瓶罐罐都长得一样,她哪里分辨得出。
何况她也不懂药理,根本就不知道止血要用那种药。
一只大手拿起角落里的瓷瓶,递到她眼前,她抬头睨了他一眼,见他薄唇紧抿,眸光淡淡。
她接了过来,随后倒了一杯热水,用帕子沾了热水,轻轻拭去他掌心的污血。
☆、第二百零七章 不脱衣服怎么躺
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她极为严肃,一张小脸绷得紧紧地,动作也温柔至极,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他。
上药,包扎,再弄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终于好了撄。
她轻轻拍了拍手,松了一口气,抬眸就撞进他幽深的瞳孔里。
她俯身,稍稍偏头,两人靠得很近,他的眸光复杂难辨,她一怔,尴尬地直起身子。
“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可是你咯血......这我不会看呀......”
他轻轻搁上眼睛,右手摩挲着处理好的左手,沉默不言。
时间静静流逝,弦歌无语地看着他,心中暗暗着急。
见他似乎睡着了,她皱眉轻皱,轻声唤了一句,“修离墨......偿”
半响不见动静,她咬咬牙,见他呼吸平稳,便知他睡着了。
他必定倦极,不然也不会毫无防备地睡在厅子里。
夜已深,秋天又凉。
别这病还没好,明天又感染风寒了。
“醒醒......”弦歌推搡他的手臂,见他睫毛轻颤,眸子缓缓睁开,一瞬纯净迷茫,似乎掉落凡尘的天使。
见到弦歌,他一怔,蓦地想起自己竟然睡着了,眸中闪过懊恼。
弦歌轻声道:“去床上睡吧,这里不舒服。”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句,“既然你不想让太夫来瞧,那便好好休息。”
“嗯”
这一声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弦歌知他不悦,也不再说话。
将他扶起来,他却推开她的手,沉声道:“本王不是残废。”
默默跟在他身后,进入内室后,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跟进来做什么?
弦歌觉得自己脑抽了,可看到他精神状态不对,身边又没人伺候,她万万狠不下心丢下他。
修离墨和衣躺下,连鞋袜都没褪去,疲倦地闭上眼睛。
弦歌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干嘛,到底要不要出去,他好歹也说个话呀。
“那我出外面去,你有事叫我。”她决定出去候着。
走到屏风处,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似是从肺腑里咳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转身便见他伏在床沿,身子随着咳嗽声剧烈起伏,挺拔的背影突然失去了仰仗,那般孱弱惹人疼惜。
他一手紧紧地抓住床沿,指尖泛白,一手捂住薄唇。
血丝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一滴一滴,积聚成摊,染红了他白皙的手指。
她脸色顿变,连忙倒了杯水,端到床榻边。
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
好端端地怎么会咯血,还这么严重?
脑中自动播放电视里的情节,那些咯血的人往往都身患绝症。
呸呸呸,她瞎想什么呢?
他体魄这么好,怎么会有事呢,一定是她脑残剧看太多了。
咳了几下,他狠狠喘着粗气,疲倦地靠在在床头。
弦歌把水端到他嘴边,他微微睁眼,就这她的手漱口。
“没事。”
他轻声安慰弦歌。
弦歌愣住,这么温柔的语气。
他一定是咳得没力气了,所以才这般温柔。
“你别这样,我们找太夫来看看好么?”弦歌轻声道。
她真的怕了,这样的他,她从来没见过。
修离墨摇了摇头,“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清楚。不过是气血不畅,多咳几次就好了。”
“可是......”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懂?
当然这话弦歌不敢说出口,因为男人眸光犀利,似乎她若说了不得体的话,他必定将她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