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嬷嬷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就见鄂罗哩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忙着见了个礼,道:“皇上下朝了?”
鄂罗哩这才算是缓过神来,只嗓子有些不舒服,又没胆子在产房外头咳嗽,阴阳怪气的压低声音问了句:“这……纯妃娘娘怎么着了?”
花嬷嬷也是无奈,隐隐觉得有些丢脸,但想想只要宛瑶不受罪就成,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套用自家娘娘那句话,脸是什么,不能吃,不要了。
花嬷嬷低声与鄂罗哩嘀咕了两句,鄂罗哩也是听的惊奇,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这样儿的。
鄂罗哩扭身瞧了眼还站在宫门口,跟望夫石一般的皇上,甩了拂尘,又颠了过来:“皇上……”
颙琰特别怕鄂罗哩一张口,就说纯妃不好了,鄂罗哩也不敢吓唬颙琰,怕颙琰一屁股墩在门槛上,外头那么多侍卫呢,丢谁的脸,不能丢了皇上的脸。
鄂罗哩死命的压低了声音,附耳与颙琰说道:“回皇上的话,纯妃娘娘累了,睡着了……”
睡着了……
颙琰的脸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着黑,很是变换了几番,没听说过哪家生孩子生一半,睡着了的,这得多心大啊!
鄂罗哩虽然也觉得挺神奇的,但还是将花嬷嬷的话,原封不动的转了来:“花嬷嬷说了,纯妃娘娘好福气,若是能把阵痛睡过去,那也少受些罪,毕竟是头胎,即便养的再怎么好,也艰难着呢……”
颙琰这会儿哪儿还能在意这个啊,心刚刚都吓飞了……
翊坤宫风平浪静,永和宫却是真真的热闹起来了,如妃也发作了……
☆、第111章
如姗当夜就听说宛瑶发动了的事儿,有心想去瞧,身边的碧溪劝了好半晌:“主子,不是奴婢不许您过去,着实是您现在的身子不方便,天寒地冻的,若是出了点儿什么岔子,奴婢掉脑袋是小,您肚子里的龙嗣可怎么是好?
您把心放回肚子里,有皇上看顾着,又有花嬷嬷和容嬷嬷在,纯妃娘娘哪里能出了岔子?翊坤宫严防死守着,三步一岗,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您安心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承乾宫的如今又出来了,她能容得下我与宛瑶诞育龙嗣?”若是没有承乾宫的贵妃在,她与宛瑶,现在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贵妃,这后宫都是她们两人说了算,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碧溪轻声安抚着道:“娘娘就放一万个心便是,贵妃娘娘揣着密诏,皇上也没立马应下她,在她没得到那个位置之前,必定是极安份的,瑞春姑姑说了,贵妃娘娘万事小心谨慎着,断不会在这个关口挑事,主子您要担心的,是以后。”
如姗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不再继续在暖阁里转圈,在罗汉榻上坐下,抚着肚子问道:“瑞春和瑞芯都安排好了吗?”
如姗最后没要瑞芯的命,反而将她调入了永和宫,瑞春则是在慎刑司受了一番苦楚,被如姗放出来的,两人一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是贵妃身边的,都是打理六宫庶务的好手,如姗愿意用这样的人。
碧溪斟酌了下,先是应了,又低声试探着说道:“娘娘,这两位姑姑,毕竟是跟过皇后与贵妃的,会不会靠不住?”
“也不必她们近身伺候,不过是打理庶务而已,我与纯妃都要做月子,没有好手压制着,定是不成,瑞芯现在没了皇后娘娘,瑞春则揭发了贵妃恶行,没有本妃保着她,她活不得,她们两人经历过此番事儿,以后也该是能安分守己的,好好办差事了。”如姗说完她们两个,又问起稳婆,太医,乳母的事情来。
“宁寿宫送来的,想来是可靠至极的。”碧溪说着,问道:“要不要娘娘现下就见见人?”
如姗想想,自己左右是睡不着了,倒不如找些事情来做,分一分神,便道:“旁人也就罢了,把乳母喊过来,我瞧瞧。”
碧溪应诺,扭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带进来两个二十几岁的姑姑,穿着同一色的褚色旗装,只外头的坎肩,一个穿了深碧色,一个穿了靛蓝色,以示区分。
两人齐齐给如姗叩拜行礼:“奴婢晓君,奴婢晓铭,见过如妃娘娘,如妃娘娘万福金安。”
“君姑姑,铭姑姑,起来说话吧。”如姗见两人稳重大方,模样端正,第一印象倒是极好,在如姗看来,小孩子面前的乳母最是重要,因为小孩子多半时候,都是要跟着乳母的,比跟着额娘的时间还要多一些,若是乳母人品不佳,小孩子将来也很容易走了歪路,另外也是三阿哥乳母海姑姑的事儿,警醒了如姗。
如姗与君姑姑,铭姑姑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摆了摆手道:“一说起话来,就没个时辰,快去歇着吧。”
如姗才搭着碧溪的手起身,要回架子床里头眯一眯,就觉得肚子不得劲,竟是猛地一缩,让正要下了脚踏的如姗,一个没站稳,就往下头栽了去,君姑姑还半福着身子,见架势不对,先扑到了地上,做人肉垫子,铭姑姑则忙的与碧溪一道去扶如姗,如姗也害怕,自己这肚子若是先着了地,那怕是真的不好了。
铭姑姑没拽住如姗,如姗自己一咬牙,用手撑了地,肚子只是轻轻的压在了君姑姑的背上,只如姗这力气用的极大,手腕上一痛,却也顾不得是不是骨折了,因为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了。
碧溪忙着喊人,外头一直伺候着的稳婆,嬷嬷们,立刻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扶了如姗起身,再一检查,却是羊水破了,宫口还差得远,这样可就危险了。
一向稳重的碧溪,这会儿也起了急,急的直掉眼泪,君姑姑忙着安抚道:“姑娘可慌不得,永和宫上上下下都指望着姑娘呢。”
碧溪一听这个,才醒了神,抹干净眼泪,灌了好几口凉茶,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在宁寿宫赏过来的人,都是有劲儿一处使的,都知道如妃平安生产,她们才有好前程,因而一个个谨慎的紧。
比起如姗来,宛瑶却是幸运的多,挨着枕头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容嬷嬷便捧着两大海碗的银丝面候着,外面还有个小汤盅,一直炖着鸡蛋红糖,宛瑶的确是饿了,吃了一碗银丝面,又吃了一个水煮蛋,也熬的差不多,稳婆和太医昨个儿瞧着那架势,还以为这一胎且生不下来,哪知道宛瑶有了力气,人也精神了不少,倒也听话,不让哭,就不哭,让忍着就忍着的……
稳婆和太医也都是松了一口气,肯听话就好,这胎该是无碍了,果然到了午膳时辰,宛瑶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母子平安。
稳婆抱着小阿哥出来贺喜:“恭喜皇上,纯妃娘娘平安诞下四阿哥。”
颙琰哪儿还顾得上看那裹在襁褓里的臭小子,抬脚就进了产房,鄂罗哩看着这架势,先将稳婆稳住了,冲着绿豆和豌豆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扭身出去,将产房门关的死死的,待出了殿门,就把满脸喜色掩了去,大声冲外头喊道:“纯妃娘娘不好了,皇嗣没保住!”
因为宛瑶生产,整个儿西六宫都被封死了,真真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各宫探消息的,也不敢离得近了,人人打量的心思,都是听着翊坤宫的动静,若是热热闹闹的讨赏钱,那没跑,定是母子平安,可若是哭声……
说句实在话,没人敢背地里咒纯妃这胎生不下来,毕竟后宫大大小小这么多脑袋,都因为翊坤宫穿到一块儿了,所以翊坤宫这两声喊出来的时候,惊了不少的人,每个人都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宛瑶才生完四阿哥,与颙琰说了两句,便沉沉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事,颙琰拢着宛瑶鬓边微湿的青丝,轻声低语:“待你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朕的皇后,钮祜禄氏宛瑶。”
他承诺过她的,便绝不会更改。
承乾宫的贵妃冬晴,听得小宫女回禀,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翊坤宫的纯妃一尸两命?”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这样的。”小宫女并不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因而有些心虚,只这不妨碍她回答,毕竟宫里头都是这么说的。
“好,太好了。”一向稳重如贵妃,这个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便是老天爷都要帮本宫,不必本宫出手,自有天收她!”
小宫女再傻,也知道这话听不得,低眉顺眼的,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服侍本宫更衣。”贵妃站起身来,只觉得背脊都要比平时更加挺直,套上一件平日里不能穿的银红色烫金牡丹旗装,旗头挽的油光水滑,簪着赤金三凤衔珠钗,端的是雍容大气,她从一开始,就很喜欢银红色,很喜欢凤凰和牡丹,终于她可以穿戴上了,这宫里没了纯妃,谁还能拦得住她!
小宫女偷偷的看了眼贵妃,只觉得贵妃不过一日不见,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肌肤滑不溜手,容貌如同二八少女一般娇艳。
贵妃在雕花水银镜中,端详着自己的容貌,她也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自己,那东西,果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只那么一小瓶,也不知能保持多久……
关于小瓷瓶中的东西,她倒是不急,以后有的是功夫,磨搓景妃,与她讨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眼前的另外一颗绊脚石,永和宫的如妃,另外一位钮祜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