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罗哩跑进来,才算是打破了这别样的沉默:“大胆奴才,翊坤宫的暖阁,也是你们能进来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侍卫被颙琰责打,谁也不敢回嘴,也不敢回避,这会儿鄂罗哩张口,他们终于有机会申辩,跪在落地罩旁的侍卫,忙的说道:“回鄂公公的话,奴才们,是被太妃宣进来抓狗的,怕这狗伤了纯嫔娘娘。”
“混账东西,这狗是皇上亲赐的,连四公主都不敢动手,你们……”鄂罗哩撇过婉太妃不说,就说这狗,婉太妃带了十个侍卫来,六个侍卫在外头打人板子,两个守门,还有两个在暖阁里头,这要是回来晚了,她们继续给纯嫔娘娘灌酒,谁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就他知道的,皇上与纯嫔娘娘欢好,好几回都是酒后,婉太妃这是故意的,想要秽乱宫廷!
没等鄂罗哩说完,颙琰一鞭子甩过去,在那侍卫脖颈上一绕,用力一甩,就将人甩出了翊坤宫,另外一个侍卫见着这架势,哪还敢待着,膝行滚了出去。
婉太妃见侍卫滚出去了,方才带着僵硬的笑意说道:“皇上别这么大的怒火,这暖阁里又不是纯嫔一个人在,本妃与郡王福晋都在,让侍卫抓个畜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婉太妃没说完,颙琰就走了出去,到了廊下,抽了门口侍卫的佩剑,一剑一挑,方才滚出来的两个侍卫,以及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瞬间没了生息,一剑封喉。
宛瑶在最里头没瞧见,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却是瞧的真真的,那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
婉太妃当时腿就软了,身在宫中多年,她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事情?
颙琰分明一句话未说,可她只看颙琰提着剑,站在殿门处,冷冷看着她的神色,便觉得,说不得下一刻,颙琰手中的剑,就要冲着她来了。
“滚!”这是颙琰入翊坤宫后,说的唯一一句话,不,一个字。
婉太妃有心要说什么,可看到颙琰那双倒映出血色的眸子,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伊尔根觉罗氏到底是福康安的福晋,比婉太妃有胆色些,搀扶着婉太妃出来的时候,在颙琰身边行了个福身礼:“臣妇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大的怒气,但婉太妃与臣妇前来,并无恶意,倒是翊坤宫的这些个奴才们,奴大欺主,连婉太妃都敢忤逆,还请皇上明察。”
“朕,定会明察秋毫。”颙琰深看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面色阴沉如水。
伊尔根觉罗氏本能的觉得不妥,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退路:“皇上回来了,想必太上皇也回来了,臣妇还要与太上皇说一说郡王丧仪安排。”
伊尔根觉罗氏敢在这个时候入宫,就打量了退路,如今郡王离世不足三七之数,皇上就算有气,有太上皇在,他也不能如何,至于以后……看样子,她要想一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了……
“不必,朕会亲自去与太上皇说一说郡王府的事情。”颙琰扔下佩剑,大步往暖阁里行去,宛瑶依旧缩成一团,钻在架子床的脚踏上,像个大雪球一样。
“瑶儿?”颙琰大步往前,蹲在宛瑶身边:“你怎么样?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宛瑶极缓慢的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如同蒙了一层水雾,粉面桃腮,莹润的唇瓣微微轻启,这般模样,怕是喝了一坛子了。
颙琰心疼至极,想到方才他进来的时候,那侍卫就跪在宛瑶身侧,浑身的怒火,恨不能让他一剑挑了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
“瑶儿,你……”颙琰伸出手去,想要将宛瑶拉起来,仔细检查检查,哪知道这厢才伸了手,后脚宛瑶“吭哧”一口,就咬了他的手指头,呲牙咧嘴的模样,像极了身边的小京巴。
颙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宛瑶的嘴里把手拿出来,却是清晰的一圈牙印,要不是宛瑶吃醉了酒,他的手得见了血。
“滚……蛋……”宛瑶嘴里没了东西,但舌头是麻的,说话不利索:“离……本嫔……远些,本嫔是……是皇上的女人。”
宛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用自以为怒视的目光横了颙琰一眼,却不知这媚眼流转,是怎样的勾人……
“朕扶你。”颙琰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伸出手去,却也知道躲着宛瑶的嘴了。
宛瑶高高举起胳膊来,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珠圆玉润的:“用不着……你,我……自己……自己……”
宛瑶说着,头往前一歪,整个人倒栽葱一样的栽进了海棠紫锦被里……
☆、第61章 城
宛瑶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喂她东西,努力的回想一番,才想起来,婉太妃硬逼着人灌她米酒,难道灌到了这个时候?
宛瑶死死的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喝,容嬷嬷费了老大的力气,好容易撬开宛瑶的嘴,灌进去,宛瑶舌头一卷,全吐了出来。
“娘娘,这醒酒汤,您得喝啊。”容嬷嬷拖着疼痛不已的屁股,举着汤碗给宛瑶喂醒酒汤。
宛瑶偷摸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大大小小四个脑袋,四个人齐刷刷的在架子床前排了一排,都是趴在架子床前的脚踏上,这么一眼瞧过去,好像四条待售咸鱼:“你们……”
宛瑶从来没喝过这么多,这会儿头还疼的很,容嬷嬷见宛瑶睁开了眼,松了口气,紧忙着说道:“娘娘,趁热,先把醒酒汤喝了。”
容嬷嬷喂宛瑶喝醒酒汤,绿豆也没闲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多亏科尔沁草原来了人,皇上与太上皇提前一日回来,不然的话……”
宛瑶眼神有点呆滞,花嬷嬷估摸着,这是醉的不知前事了,便一言一语的将过程重新说了一遍,宛瑶是真的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灌米酒的时候,满心里算着,说什么也不能与任何人接触,不能跟人打架,也不能让人打了她……
宛瑶听完,脑子也清醒了点,揉着太阳穴问道:“那皇上呢?”
“皇上去宁寿宫了。”花嬷嬷琢磨着今个儿的事,沉吟片刻,到底张了口:“娘娘,咱们知道您的情形,旁人却是不知,婉太妃与郡王福晋只要咬定了,不知道您不能喝酒,这事儿就没法继续往下说,再者,您现下没出事,皇上当着婉太妃与郡王福晋的面,一剑挑了四个侍卫,这……在太上皇那边,怕是不好说。”
宛瑶暗暗叹了口气,不只是不好说,而是颙琰根本就不会说,颙琰那性子,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头,让他去跟太上皇聊天聊人生,怎么可能?
“更衣,我去宁寿宫。”宛瑶撑着身子坐起来说道:“我去找婉太妃聊聊人生。”
宁寿宫里,婉太妃正跪在太上皇身边哭的梨花带雨,只是婉太妃这把年纪,哭起来着实算不得美,听着声音更是像山洞里的鬼哭狼嚎:“太上皇,臣妾今个儿着实是好意,臣妾听闻皇上宠爱纯嫔,便想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好好照应着,等皇上回来,养好了纯嫔的身子了,伺候皇上,臣妾哪知道……哪知道……”
“颙琰,婉太妃说的可是实情?你当着婉太妃的面,杀了四名侍卫?还提剑面对婉太妃?”太上皇刚刚回宫,身子疲累的紧,可没想到才落座,便听到这样的事情。
颙琰一时无言,婉太妃早就猜到,颙琰不会辩白,她这些年也摸透了颙琰的脾性,因而肆无忌惮的说道:“太上皇别动怒,皇上到底是皇上,臣妾不过是个太妃,就该躲在宁寿宫里,好好伺候太上皇,不该去掺合皇上的事情,东西六宫,更是不该去了,都是臣妾不识礼数,忘记了这大清王朝已经是皇上做主了,还当以前那些年……”
婉太妃此言,一心要挑拨太上皇与颙琰的关系,听得鄂罗哩暗暗心惊,婉太妃这些年倒也常做类似的事情,但从未与皇上撕破脸过,这是……
鄂罗哩哪知道婉太妃的盘算,婉太妃伺候太上皇,心里头明白的很,太上皇这三五年身子骨是不会有事的,颙琰起先瞅着还是好的,这才坐上龙位一个多月,就敢这般待她了,那以后太上皇没了,她还能指望的上?
婉太妃没个子嗣,但也有好处,她若是说动了太上皇,另换一个皇上,也不是不成,反正先朝换过两回了,颙琰被定下皇太子的位置,都是第三个了,婉太妃就是要告诉颙琰,她的话,在太上皇这里,管用的很,让颙琰忌惮她,好好掂量掂量。
颙琰眼眸都没抬,一下下撇着茶叶沫子,端坐在太师椅中,气定神闲,半点没将婉太妃放在眼里,他今日当着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的面,挑了那四名侍卫,就知道婉太妃会稳不住,说出这样浮躁的话来,他正等着呢。
“鄂罗哩,宣刘墉刘大人进来。”颙琰神色威仪,声如洪钟,惹得太上皇皱了眉,颙琰当着他的面,不顾他的问话,宣召朝臣,这是不将他这个太上皇放在眼里了?
婉太妃抓住时机,用帕子擦拭着眼泪说道:“皇上,太上皇上回在圆明园就说过,太上皇虽说退位归政,但大事,还是要太上皇来办。”
宛瑶行到廊下,趴在殿门前听着,正正听着这句,可不是吗?这宫里的事,太上皇不肯撒手,说是大事由太上皇来办,实际上,这宫里头就没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