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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 (川崎百合)



今大路右近举起身边的酒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阵,喝得太猛,酒浆从嘴角流出,弄得衣襟上淋淋漓漓。他丢下酒壶,摸出手巾擦了又擦,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萧索。

今大路家是名门,祖先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代的“天下第一神医”曲直濑道三。道三是自学成才,可能是天分极佳,先后治好不少疑难杂症,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名医。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一来二去,道三成了不少大名的座上宾,还曾出入御所,为天皇陛下诊脉,后来成为太阁丰臣秀吉的专用医官。德川家康一统天下后,特地寻访道三,道三当时阳寿已尽,家康把道三的子孙请到江户,封了“典药头”的官儿,还赐了一千二百石家禄。

千代田城大致分为处理政事的“表”和将军私宅的“奥”两部分,大奥女子有恙,奥医师负责诊治,将军和御台所的日常号脉也是奥医师的职责。大名们在千代田城坐地,万一有谁生了急病,就该表御番医师出场了。无论奥医师还是表御番医师,都归典药头管辖。一言以蔽之,典药头是天下医师之首,将军和御台所若贵体有恙,自然着落在典药头身上。

想到这里,今大路右近头痛如绞。御台所数日前不慎摔倒,等奥医师赶到,御台所脸色雪白,一条命去了半条。奥医师战战兢兢把脉,发现御台所即将生产——当时怀妊才八个月,是名副其实的早产。

奥医师给产婆交代了几句,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一盆盆热水送进去,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将军大人一直在御产所守着,所有医师都手忙脚乱地赶去,连不当值的今大路右近也被千代田城来的使者唤了回去——那使者快马加鞭来的,马儿跑得全身是汗,使者也满头是汗。今大路当时喝了点酒,有些微醉,见了那阵势,酒立刻醒了。

今大路换了正装,匆匆忙忙登城,千代田城所有医师已守在御产所了。苦苦等了整个下午,眼看天色慢慢暗下去,御台所终于产下一名姬君。女中们给御台所理了理仪容,医师们进去诊脉,御台所脉象微弱,实在有些异常。医师们悄悄议论,都有不吉的预感。

御台所是贵人,今大路右近也不能随意触碰身体,连寻常诊脉都要搭上袱纱。一名奥医师灵机一动,细细盘问了产婆,产婆嗫嗫嚅嚅,似乎也有些不确定。医师们与产婆谈了许久,最后才明白:御台所身子本来不好,这一胎早产,生的又艰苦,身体大大受损,以后想再怀妊难于登天。

今大路家代代世袭典药头,也听过不少大奥掌故。历代御台所,除了二代秀忠的崇源院(阿江),要么从未怀过妊,要么生子早夭,公家贵女身体孱弱可见一斑。本来也不是大事:御台所生不了,自有侧室生,除了三代将军大猷院(德川家光),哪位将军不是侧室的孩子?可将军大人又不置侧室。今大路右近面如沉水,医师们也愁眉不展——如果不跟将军大人说实情,一年年过去,御台所迟迟不怀妊,将军大人会疑心医师无能,没准降下雷霆之怒,作为典药头的今大路右近自然首当其冲。

今大路右近左思右想,决定如实撰写诊疗记录,“御台所大人贵体受损,只恐不能怀妊”也一并写上。御台所的诊疗记录存档,存档要经过御坊主、奥右笔等多人之手,消息立刻像长了翅膀,整个千代田城都知道了。

今大路右近还专门向将军大人禀告过,他清晰地记得将军大人的表情——一张脸毫无血色,也没有表情,眼底有震惊,还有深刻的痛苦。当时他伏在地下一动不敢动,生怕将军大人的怒火突然爆发。

将军大人没有动怒,只疲倦地说:“尽你们的力,好好给御台所调养身体。不管能不能再怀妊,先把身体的亏空补回来。”

今大路右近如释重负,满怀感恩地连声答应。将军大人目光呆滞,喃喃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隐约是“当时不该让她去拔的。”今大路微微抬起头,有些不解,立在一边的侧用人田沼意次向他连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出去。今大路又行了个礼,悄悄退了出去。

从御座间离开,今大路右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内衣全都湿了。直到走出千代田城,他才醒过神来:将军说的是御台所——中秋那日,御台所按规矩去拔大野芋,不慎摔倒,以致早产。

丧魂落魄地回到家,今大路右近才觉得后怕——将军对御台所如此情深,如今御台所身体如此坏,他是医师之首,让他切腹都不为过。

夜深了,风里带了些寒意,今大路右近从回忆中醒来,只觉得手脚冰凉。为御台所调养是将军大人的命令,可药石不是万能的,御台所要想调理好,可是难上加难了。





天刚蒙蒙亮,广桥坐在镜台前发呆。昨晚乱梦连连,她早早起了床,与其继续被梦境骚扰,起来了反而畅快。

说是乱梦,主题只是一个:中秋那日发生的不祥事,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梦里,不过又加了些离奇情节。御台所惊呼一声,身体失去了平衡,白缎外褂被风吹得蓬蓬的,金线刺绣的菊纹射出刺眼的光。梦里的她飞身去救,双腿像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御台所摔倒在地,白衣下摆染上了斑斑血痕。

梦中的广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迸出来,想要喊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就是发不出声音。她真的吓坏了,猛地睁开眼,周围暗沉沉的,只有窗边有些灰色,是破晓时分的晨光。刚才是在做梦。枕上湿漉漉的,脸上也爬满泪痕。

广桥不愿叫醒隔壁的专属女中,取出秋草莳绘手烛,悄悄点燃了行灯。行灯的光是暗金色,混上窗外渗进来的灰色晨光,显得格外惨淡。借着灯光照了照镜子,双目浮肿,脸上泪痕交错,苍白又憔悴。她简直认不出镜中那个人了。

广桥侧过脸不愿再看,只是呆坐着。已是九月初,金木樨过了花期,菊花开得正好。窗下植着一大丛,似乎全开了,清苦的花香一丝一缕地钻进房里,像是汉方药气,只让人口里发苦。大奥住满了女子,本就苦透了,哪禁得起闻这个?她恨不得让人立即把菊花拔去了。

心里乱哄哄的,有千万个念头来来去去。广桥叹了口气,从镜台里取出梳子,想梳上个几百下,一不小心,梳背撞上太阳穴,痛得叫了一声。对镜子看了看,好在没有刮到伤口。中秋那日御台所眼看要倒,她冲过去搂住,两人一起摔倒,她的头擦在一块庭石上,当场晕了过去。据说流了不少血,如今伤口已结疤了,几道丑陋的疤痕横亘在太阳穴附近,像让人憎恶的爬虫。

广桥狠狠咬住下唇。如果当时动作再快一些,也许御台所不会早产,身体也不会损伤得那么厉害,是她照顾不周。她曾起了以死谢罪的念头,可御台所在御产所养了十几日,依然恹恹的,每日昏昏沉沉,似乎连睁眼都没有力气。

她没有权力死,她要照顾御台所,还有万寿姬,那个早产的姬君。

广桥擦到庭石,头部受了撞击,整整躺了两日。第三日一早,她勉强撑着去看望御台所。御台所身着白缎产衣,头上束着宽宽的缎带,一张脸黄黄的。广桥头部受伤,发髻上也绕了带子,主仆两人含泪对望,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广桥也去看了姬君。因为早产,孩子十分孱弱,穿着簇新的产衣,盖着薄被,看上去似乎更小了。她询问了奥医师,医师们都有些不安,不知姬君能不能活下来。听说将军家治给她起了“万寿”的名字,可能想讨个好彩头吧。

睡在隔壁的女中们都起床了,送来洗脸擦牙的盥洗用具。广桥匆匆挽起头发,两鬓头发梳得蓬一些,伤疤也不太看得到。可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就算伤口的硬痂脱落,仍会留下深红的痕迹。中秋那日,那短短的一瞬间竟有如此惨痛的后果,广桥一生也忘不掉。

只怕御台所不能再怀妊了。广桥在大奥几年了,知道奥医师的说话技巧,永远不会说得太绝对,永远都留下转圜的空间。奥医师说御台所怀妊困难,等于说没多少可能了。

想到这里,广桥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手也没了力气,梳子似有千斤重,啪嗒一声掉在镜台上。嵌螺钿的香粉盒被打翻了,撒了满地,浓郁的香气直扑鼻孔,喉咙也干起来,像是吞了热炭。一个年轻女中抢过来收拾,广桥呆呆地看着,似乎与自己全无关系。

外面亮了些,朝阳升起来了,红红的一团,衬得天上的云黑乎乎的,让人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都说夜里人容易绝望,可太阳出来了,她也没松快多少。

太阳出来了。广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要去御产所。御产所离长局有一段距离,等赶过去,御台所可能早醒了。

粉盒里还剩了些,广桥胡乱抹了两把,又敷衍了事地描眉点唇。她已是戴罪之身了,哪有心思细细化妆?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昨晚有超级月亮,但碰巧下了雨,别说超级月亮,普通月亮也没见着。
昨天坐车,车上贴了西岛秀俊的海报,似乎是空调广告?——一身白衣,只露侧脸,双手托着一个小婴儿,对婴儿皱着鼻子笑。哎呀,刹那间被电到了。看的第一部大奥剧就是西岛主演的,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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