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诠院紧张得脸色惨白——阿种明明好得很,宝莲院却说她病着,这弥天大谎若被将军大人知道了,说不定田安家又有无妄之灾。
“治察的身体如何?”将军家治淡淡地问。
“谢将军大人挂念,一直服着药,但始终除不了根。”
“带我去看看。”将军家治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快捷,连田沼意次都吃了一惊。
“治察是咳症,不敢让将军大人靠近。”宝莲院忽然想起阿种,心中暗叫不好。
“无妨,从门外看看也行。毕竟是与我同气连枝的堂兄弟,我也有些担心。”
“将军大人的御体要紧。”田沼意次低低地劝了一句。
“主殿头说得是。”宝莲院连忙附和,语声急促,神情也有些慌乱。
将军家治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宝莲院脸上一红,前些日子刚和田沼意次闹了一场,刚才忽然尽释前嫌,只怕将军疑心了。
宝莲院垂着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将军家治径直向前,招手让她带路。宝莲院此时说话不便,只能向一名女中连使眼色,希望她能去给阿种报讯。女中微微点头,从后门绕了过去。
宝莲院长长地吁了口气。香诠院呆若木鸡地立在一边,像是被吓傻了。
田安宅并不大,前方不远就是德川治察养病的病室。宝莲院脸色不变,心里拼命念佛,希望女中已经报了讯,阿种已从病室离开。
穿过一条走廊,一个苗条的身影闪了一闪,似乎是个年轻女子,正快步向前走。田沼意次低喝:“前方是谁,将军大人驾到,还不快快行礼?”
宝莲院暗暗叫苦,看身形正是阿种。女中传话传得晚了,她恰巧被将军看见,这回可抵赖不得。
女子并不理睬,依旧匆匆走着,走廊边植着数株赤松,青郁郁的枝条旁逸斜出,女子身影忽隐忽现,看着颇有些诡异。
“似乎是种姬大人呢?”田沼意次有些诧异地说。
“是么?”将军家治望了宝莲院一眼。
“请阿种过来吧,我有些时候没见她了。”将军家治微笑着说,似乎并没有生气。
宝莲院向女中使了个眼色,女中把阿种请了回来。
阿种脸色苍白,神情倒还镇定。依规矩行了礼,只是默默立在一边,垂着头,浓密的睫毛盖住双眼,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在想什么。
田沼意次轻轻拉开门,将军家治在门前看了几眼,淡淡地说:“似乎气色还好。”
阿种猛地抬头,飞快地掠了他一眼,眼里有灼灼的光。柔嫩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嘴角微垂,像受了天大委屈。
将军家治怔住了,这眼神,这表情,和万寿姬闹别扭时一模一样。
第124章 谋划
刚进十一月,一桥家赤坂宅邸的寒椿竟一起开了。胭脂色花朵密密匝匝地开着,把油绿叶片遮得严实,远远看上去像道天然而成的花墙。
一桥家主德川治济立在花墙边,望着寒椿出神。寒椿娇艳丰满,却没什么香气;蜡梅冷香悠远,花朵倒乏善可陈。这世间的人和物大都如此,总得有些缺陷,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若当真时时如意,事事称心,反而要警觉。不能得意忘形。
女中头领大崎是乖觉的女子,见德川治济默默无语,自己也在一边等着。良久,治济对她一笑,雪白牙齿在日光下闪了闪。
“治济大人像有心事?”大崎对他笑了笑。
“唔。这寒椿开得好,胜过一桥宅。”德川治济轻描淡写地答。
“所谓爱屋及乌,治济大人偏爱阿富夫人,连这儿的寒椿都是好的。”
“这话说得好,得重重赏你”,德川治济微微一笑,“我那位心爱的夫人在做什么呢?”
“阿富夫人早上出来,见寒椿开得好,命花匠剪了些送去。想必在插花呢。夫人也是雅人,平时不言不语,随手插插花,看起来不输花道师匠。”大崎满脸堆笑,像是真心赞叹。
“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今日倒说了许多话,把阿富夸上了天。可见她已经把你收服了。”德川治济对大崎挤一挤眼,唇上带了丝嘲讽的笑。
“大崎早已被一桥家收服了,其他人可不行。”大崎知道主君与她玩笑,故意扬了扬脸,做出高傲的神气。
“罢了罢了,我父亲当初迷你迷得紧,已被你收服了。比起父亲,我差得远,只求大崎大人怜惜。”
大崎扑哧笑了一声,低声说:“大崎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身老骨头,死也要死在一桥家。”
“你一人胜过一千人。你愿在这里,我求之不得。”
“治济大人言重了,快进去看心爱的美人吧。”大崎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抬手向主屋指了一指。
德川治济向她亲昵地笑了笑,快步向前走去。
房里火钵点得正旺,丰千代卧在锦垫上,抱着一朵寒椿花,玩得不亦乐乎。
阿富在丰千代边上坐着,面前一只青竹水桶,满满地装着寒椿花枝。她膝上放着扁扁的匣子,手里拿着圆头银剪刀,将花枝修成想要的模样。
“阿富夫人好雅兴。”德川治济向她笑了笑,伸手把丰千代抱起,坐在自己膝头。
丰千代咯咯笑了,把手里的寒椿花放在他眼前。
“唔,这是什么啊?”德川治济把花朵接过,笑逐颜开地在丰千代面前摇了摇。
丰千代口中啊啊作响,伸出小手去抓,高兴地两脚乱蹬。阿富微笑着看,似乎忘了插花的事。
“阿富夫人,请问这是什么花?用来泡澡很好。”德川治济故意逗她。
“分明明知故问。”阿富瞥了他一眼,脸慢慢红了起来。
“阿富夫人脸红了,是不是火钵烧得太旺?”德川治济慢条斯理地问。丰千代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他微微一笑,把丰千代放回锦垫。
“连丰千代都困了,确实烧得旺。”
“丰千代该睡了,方才玩了好一会。他似乎很喜欢这花。”阿富笑着说,起身把孩子抱到里间,轻轻盖上被褥。
“那是自然,我也喜欢这花……你呢?”德川治济选了一支在手,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
阿富向他做了个手势,轻轻哼起了歌,在哄丰千代入睡。德川治济垂下眼,细细看手上的花枝。油绿叶子托着初绽的花蕾,花蕊密密排着,花瓣上沾了些浅金色的花粉。
花朵初绽就被剪下来,枝条若有知觉,一定很痛吧。花枝插在花瓶,有清水养着,能苟延残喘活上几日,人若断了气呢?有多少妙手神医,也无法延他一日之命。
阿富拉上门,回到火钵边坐下,对他笑了笑,似乎有些歉意。
“让大人独坐无聊了。”阿富轻声说。
“这是哪里的话?只要看着你,我怎么也不会无聊。”德川治济把花枝抛下,花粉簌簌落下,榻榻米上染了些金粉。
“时间过得太快,丰千代都那么大了。”
“是啊。所以要赶紧再生一个。”德川治济一本正经地说。
阿富低着头不做声,白皙的手指在花枝间梭巡,像是拿不定主意选哪枝。
“我是当真的。御三卿之首田安家等着继承呢。”
阿富眼中漾起笑意,那笑像是汤汤流水,漫到两腮,又漫到嘴角。刚才还是文静安详的母亲,突然变得光彩夺目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你明白了吧?”德川治济闲闲地说。
“德川治察要死了?”阿富微笑着问。
“撑不了几日了。那医师实在好,开的药看似有效,其实只在表面上。我那堂弟看起来气色不错,内里早不行了。”
“御三卿之首田安家后继无人,清水家也没子嗣,只有一桥家了。”阿富喃喃地说。
“清水家……”,德川治济嘴角浮上残酷的笑,“我那重好堂兄爱男风,哪里会有子嗣?”
“以后清水家也一样,也由一桥家继承了。”
“所以呢,要多生孩子才是。有的是空缺。”德川治济伸手揽住阿富的肩膀,生子后她丰盈了些,摸上去柔软有弹力,像是上好美浓米做的年糕。
“将军若是无后,从御三卿中选人做继嗣。田安家无人,清水家无人,只有一桥家了。”阿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
“谁说没人?有人,不过是我们的孩子。”德川治济凑在她耳边说,顺势在她脸颊上一吻。
“千代田城里那个怎么办?”阿富蹙起眉问。
“家基……先不忙。”
“要等到什么时候?”
“咱们阿富夫人是急着做御台所吗?”德川治济抓起她的手,将双唇压在她掌心。
阿富轻声笑了,似乎是怕痒,双手回缩,想逃出他的控制。他偏偏抓得更紧些,一路向上吻,吻到她腕间,故意呵了口气。
“痒。”阿富缩了缩脖子,求饶似的说。
“谁知道咱们阿富夫人怕痒呢?”德川治济抬起头,眼里有调皮的笑。
“你决定了吗?什么时候?”阿富正色问。
“再等等。田安家不妨事了,清水家也是。尾张家没关系;纪州是越前福井的亲家,越前福井的藩主是我亲哥哥;福冈藩主也是哥哥;萨摩藩又是咱们亲家……强藩都是一桥家同盟,害怕什么呢?”德川治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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