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过去的许多年人生里面,大概就只有自己所在的门派,还有为生死而展开的战斗,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是什么有趣的人。
然而朝颜却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谢初语轻笑一声,随即道:“就算你觉得我是个有趣的人,牧棠也不是个有趣的人。”
朝颜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像是对此人十分失望。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我以前与他的一件事情。”谢初语说到这里,一面驾车往前,一面回忆着道,“我那次不是在办事的时候摔下山崖受伤了吗,后来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强撑着回去,却被我师父给教训了一顿。”
“为什么?”朝颜皱眉,觉得十分不可理喻,“你差点死了啊。”
谢初语道:“因为我的任务没能完成,那我就是失败了,按理说我应该会受更重的惩罚,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被罚得轻,是因为牧棠替我求了情。”
朝颜怔了怔,看着谢初语的背影,没有继续开口。
倒是谢初语接着道:“在那之前我对牧棠没什么影响,也没什么交集,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才开始忍不住去注意他。他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有趣的人,面无表情,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对人不理不睬,跟谁说话都不会超过两句,除了长得好看,实在很难叫人对他产生好感。如果不是他帮过我,我肯定也不会那么关心他。”
“所以说。”谢初语说到这里,将语声一顿,这才笑到,“我们也不是那么相熟。”
朝颜突然没了言语,他本是想问谢初语与牧棠之间的趣事,却没想到意外听到了谢初语从前的经历,他大概是从来没想过除了自己之外,别人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现在还在那个师门吗,你没想过离开那里吗?”
“师父本是对我好,我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教训我,我这几年恐怕早就死了许多次了。”谢初语神情不变,平静道,“而且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许多担子只能由我来挑,我没办法离开。”
朝颜又是默然,片刻后问道:“你没想过离开吗?”
谢初语身形微顿,终于忍不住回头往朝颜看来,片刻后若有所思道:“想过。”
没待朝颜再说,她已经先一步将这个可能给否定了:“不过想有什么用,该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管躲到哪里,都躲不掉。”
朝颜神情复杂的看着谢初语,模样却不像是同情,只是显得有些伤感。谢初语对这位感情丰富的少爷有些吃不消,当即加快了赶车的速度,转而道:“你坐回去,一会儿被颠下去了我可不会管你。”
前路依旧漫长,两人要赶往斩月峰还有很长的路程。
在赶往桐雁镇之前,谢初语便提醒过朝颜,桐雁镇附近有许多山贼出没,这段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路程,当初朝家来到这里没有遇上山贼,是因为朝家不好惹,如今他们两人来到此处,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在离开桐雁镇的当天晚上,他们便遇上了山贼。
谢初语倒是不怕山贼,只是觉得有些麻烦,但这次她遇上的麻烦,显然比她所想的还要麻烦。
因为山贼找上他们马车的时候,车里面只有朝颜一个人,而谢初语则去了旁边捡柴火。
等谢初语回来,才发觉马车里面已经没有人了,而且马车当中空空如也,连朝颜所带来的那些值钱东西也不见了。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就在白天的时候,因为怕朝家再来抓人,所以在谢初语的要求之下,朝颜已经再次换成了女装。
谢初语站在空空荡荡的马车前,想到朝颜那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忍不住在心里面想,这次麻烦大了。
☆、第十章
谢初语离开的时间并不算久,所以那群山贼带着朝颜应该也没有走太远,在心里面确定了此事不妙之后,谢初语很快循着地上所留下的马蹄印往前追去。
一路上谢初语走得极快,只盼着那群山贼不会对朝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也盼着朝颜不会乱来,白白在此处葬送了性命。
想到这个可能,谢初语不禁一怔,心里多少也添了些担忧。
朝颜这个富家公子虽然有些时候显得没什么用,但一路上与她说话解闷,倒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心中还真有些舍不得。
就在不久之前,朝颜还特地从桐雁镇的街角里买了糕点,堆砌得漂漂亮亮的送到她面前,那糕点味道还不错,她本打算闲暇下来再去买些。就在不久之前,朝颜还在与她谈论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她从前从不愿对任何人说起,但不知为何,在朝颜面前,她便能够很容易的说出口。
那个人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好歹是个可以说话的人,在这最后一段路里,至少能够相随相伴。
从前她从未想过,这一段路能够走得这么有意思。
就在谢初语这般想着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队人马,还有那群人当中不同于旁人的身影。
不远处停着的自然是那群山匪的车队,而就在那个地方,一群人正围着朝颜,似乎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不论他们在说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谢初语神色微沉,当即往那处走去。
她腰间有一柄软剑,那把剑她随身带着,若非遇见重要的事情,绝不轻易出手。而如今她将手握在软剑之上,不断往那群山匪靠近,她可以看见朝颜的衣衫已经被人动过,如今不过凌乱的挂在身上,看起来竟是受尽□□一般。
谢初语知道朝颜自小便在朝家娇惯着,从小到大大概也没有受过这般对待,不禁心中一沉,也不知对方如今会是何种心情。
她身形微晃,提气间已然纵身穿过人群,来到众人面前。
掌中用力,便要拔剑而出!
然而便在此时,眼前的几名山匪见谢初语出现,却是当先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公子小心!”然后一把将朝颜拦在了身后。
谢初语:“……”
谁能告诉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群山匪似乎认为谢初语是要取朝颜的性命,一个劲将朝颜往后面推,一面还带着关切的话语,嘘寒问暖只差没将朝颜给供起来。
而谢初语站在原地,神情古怪的看着这群拼死保护着朝颜的家伙,终于松开剑柄,将满身的杀意收回,瞥了一眼朝颜道:“怎么回事?”
那群山匪静了片刻,似乎正在考虑怎么回答,而朝颜这才终于有空从人堆里面挤出来,不顾那群山匪的拦阻来到谢初语面前,满脸笑意道:“我正想让他们送我回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赶来了。”
谢初语疑惑的看着他。
直到众人解释之后,她才终于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朝颜被那群山贼带走之后,便自己解释了自己是个男人,怕人不信还自己扒了衣服给人看,那群山贼要钱,他身上最多的就是钱,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出去,那群人见他如此阔绰,心里自然生出了疑惑,于是探问起朝颜的身份。
朝颜将自己身份解释一番,那群山匪自然知道朝家的厉害,犹豫着却又不敢动朝颜了。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变成了谢初语所见到的那般。
更加叫人没想到的是,在朝颜的一番劝说之下,那群山匪竟答应了要金盆洗手,接受朝颜提议要去朝家做正经护卫。
谢初语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场景,听到最后看朝颜的神色也不觉变得诡异起来,好似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果然是商人家的子弟,纵然娇生惯养,但在口才方面却是丝毫不逊于人,三言两语竟就将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伙感化成为了温顺的绵羊。
事实上谢初语也清楚,有的山贼本就是形势所迫,若能够好端端的做正经事情,谁愿意冒险来这荒山野岭里拼杀,谢初语没有料到的是,朝颜在面对山匪的时候竟然也没什么惧意,就这般温和劝说,这倒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或许她本就从未了解过朝颜,但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她却也不禁心中有了些难以描述的情绪。方才以为朝颜出事,她一路担忧着赶来,如今对方与山贼们谈笑风生,看起来倒像是她多事了,刚才自己担忧的心情,反倒显得可笑起来。
她一直以为朝颜是个离了自己便没法在这山野里行走的富家子弟,现在看来似乎倒也不尽于此。
想到这里,谢初语沉默下来,不再多言。
当天夜里,那群山匪热情款待,竟将谢初语和朝颜带去了他们的山寨里,说是要热情款待,朝颜心道是极宽,丝毫没有怀疑过对方,当真答应了下来,谢初语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群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两个人到了山寨当中,没想到那群人果然认真款待了他们,朝颜要来纸笔写了信交给那群山贼,甚至还将自己随身的玉佩也给送了出去,说是要让他们当做信物带去朝家,朝家老爷看到了信自然会帮他们安排事情做,而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要这群人不要透露他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