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条人影一前一后从椒泰殿出来,来到药藏局,一人在前门,一人在后门。
而下正是午后,药藏局的侍医、药童们正昏昏欲睡,忽听椒泰殿的金芹姑姑急忙忙来传唤——
“刘侍医、张侍医,你们赶紧背上药箱子虽奴婢去椒泰殿吧,娘娘忽然呕吐不止,不知是不是风寒凉了肚子。”
几侍医并未多怀疑,最近太子妃因为失去孩子的教养权,被人指指点点,而卧病,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侍医刚离开,药藏局后门,宝音就鬼鬼祟祟摸了进去,趁着无人,拿了包东西出来,正要遁入小径假山中,她便忽听背后的传来人踩断枯枝的清脆声。
宝音吓得一哆嗦,怀中布包里的东西也洒了些出来,而不自觉。
“谁!”宝音低声喝问,却只见后门外空无一人,唯有几棵香樟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难道,听错了……”
宝音狐疑,不敢多留,弓腰驼背遁走。
而后香樟树的树干后,才出来两个小人儿。
雪宁轻声上前几步,瞧了眼已不见人影的宝音的方向,她小手捡起地上的小干果,“什么东西呀,这偷来有什么用……”
她侧脸,问庶妹青澄:“你认识不?”
青澄飞快扫了一眼,因为最近她常和小黎玩,被长姐雪宁嫌弃,是以更加小心翼翼,怯生生垂着脑袋摇了摇。
雪宁不耐地鼻子出了口气,横了他青澄一眼,低声斥:“瞧你那窝囊样子,我当你姐姐都嫌丢人……”
……
**
锦月刚回漪澜殿就听彩香说,今晚太皇太后甘露台摆了戏台,特意请他们母子过去听,另外还有各宫的皇子、皇子妃,连从前太皇太后最不待见的弘凌,也一并请了。
也不顾得去灵犀殿找映玉问清楚她的话,锦月忙沐浴收拾。出宫一趟沾得满身的风尘薄汗,这样去甘露台恐怕要被问个不敬之罪。
犹记得上回甘露台听戏,还是数月前,她还是念月殿的女婢,那一回被拉出来,硬是跳了回胡旋舞,险些被拆穿,当真惊魂。
时间紧迫,锦月沐浴后阿竹彩香便伺候着梳妆。锦月挑了件浅水绿缎子底、用素色线裹了银丝刺绣缠枝纹的长裙,梳了倾髻,缀了几朵素雅的绢花和翡翠珠。
“姑娘这样穿是不是太素净了?”
锦月微微一笑,看铜镜中自己:“今晚必然满座鲜花粉黛,我安心当绿叶就好。”
阿竹望着锦月秀美的侧脸,不由一怔,情不自禁赞叹道:“姑娘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皮肤白了、头发也黑了,真是越看越美。再红的花儿被姑娘一衬,只怕也要失几分颜色……”
……
酉时三刻。
天刚刚黑下来,甘露台的宫人便将花鸟虫鱼的八角宫灯一只一只挂上,四下立刻就明亮起来。
金素棉穿着华丽的绛紫色、金蝶纹拖地长裙,像一朵紫色的牡丹,富贵雍容。
锦月牵着儿子的小手,随在金素棉身后。
因锦月母子得太皇太后赞赏,是以一路上宫人、皇子妃们对她都十分客气,金素棉不觉隐隐含怒撇来,锦月只当没有看见。
弘凌太忙,仿佛不来了。是以,锦月和小黎在金素棉之侧的小方桌落座。
小黎第一次听戏,高兴不已,小手儿拉着锦月的大手问:“娘亲,那远处的台子好漂亮,就是唱戏的地方吗?”
锦月轻声嘘了嘘,小家伙忙一双小手捂住嘴巴,眼珠左右瞟了,小声悄悄和锦月说:“没人听见娘亲,小黎没有丢你面子……”
惹得锦月忍俊不禁。
这方小桌母子二人相视而笑、乐融融,一旁金素棉听在耳里,感受着别宫妃子的轻鄙、看戏的视线,越发挂不住脸——
别的庶出的皇子的妃子都领着孩子,而自己身为太子正妃,却连个孩子都没权利管,简直是奇耻大辱!
思及此处,金素棉暗暗含恨而笑,对于今晚的铤而走险,也越发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锦月和金素棉要开始大撕了!
☆、第46章 1.0.5
小方桌上有瓜果,锦月给小团子剥了几颗瓜子,却见小团子玩着手心的一颗干瘪瘪的杏仁。
锦月起先还以为是桌上的杏仁儿,可再看一眼,却觉得不对——
桌上的杏仁儿饱满个头大,是甜杏仁,儿子手里这颗又干又瘦,分明是苦杏仁。苦杏仁润肠止咳,用来入药,只在药藏局一些地方才有。
“小黎,告诉娘亲你的杏仁是从何得来?”
“是青澄给我的。”小黎胳膊一指六皇子弘实那边。
弘实正满脸不爽地垂着头,二痞子似的捡了南瓜子往嘴里扔,一侧,杨曼云像朵妖娆妍丽的海棠花儿,亭亭地长在弘实身旁。
巧的是,锦月看去时,杨曼云也正好看来,便对锦月露了个匪夷所思的笑容。
锦月心下微微沉吟,只觉杨曼云那笑容有些古怪。杨曼云身边是她女儿雪宁,以及青澄竟也在,难道是故意让金素棉难看吗?
金素棉见杨曼云和锦月笑,心中不悦,扫了眼金素棉扫了眼水榭外枯萎的荷花,皮笑肉不笑对锦月柔声道:
“犹记得上回来,水榭旁的荷花刚刚伸出嫩角含苞待放,现在却已经泛黄枯萎,就像宫中的美人,任她鲜嫩的时候美得不可方物,可秋天总会到,逃不了凋敝的命运!”
“你说是不是,萧姑娘?”
她意有所指,锦月听得明白,却并不生气,微微笑着回她:
“太子妃娘娘诗情画意,悲春伤秋,锦月虽读过些书却不懂其中的情调,望娘娘海涵。”
又是这样装聋作哑、无动于衷。金素棉心火烈烈,却也只得忍耐,不忍耐又能如何,太子宠爱这对母子,自己就只能忍着。
可想起今晚将发生的事,金素棉又不由快意地牵了牵嘴角。
只能成,不能败!
还是上回的水榭歌台,满座华服金钗的皇子、公主、皇子妃,很快外头就传来太监拖长音的高声“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那头,太皇太后被左右宫婢搀扶着,款款走来。满座皇子、皇子妃起身,依照位份依次跪下去,立刻“千岁千岁”的呼喊起来。
太皇太后一落座就唤了小黎过去,她满面的皱纹笑出些和蔼之色。
锦月一直提醒吊胆,幸好,倒也没有出什么事。小黎一口一个高皇祖母,叫得太皇太后越发和颜悦色。
小黎一边给太皇太后捏肩捶腿,一面不忘给锦月个安心的小颜色,锦月不由不由暗暗欣慰,又忍俊不禁。只是金素棉全程脸色都不太好。
湖心戏台上噔噔噔地打着戏鼓,这回不是弘实编的乱七八糟的戏,气氛也算和谐。
看戏邻近尾声,太皇太后已经看得打盹儿,打算扯了,朝方明亮挥挥手,方明亮一掸拂尘,朝众皇子皇子妃道:
“太皇太后娘娘乏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各宫主子们可起身跪安了。”
松了口气,锦月起身正要随着金素棉一同跪安,却见金素棉面有急色,双手绞着袖子,欲言又止,见太皇太后迈出步子要走了才一个急声道:
“太皇太后娘娘且慢,臣妾……”她顿了顿,脱口,“臣妾新学了一种按摩手法可以解乏,求您恩准,让臣妾一尽孝心吧。”
金素棉上前跪下,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思及接纳东宫的决定,既然接受了东宫,也必须表个态,不能如同从前那般拂面子。 便点头恩准。“好吧,你来给哀家捏捏。小团子,去你娘亲那儿坐会儿吧,哀家看你娘亲眼珠子都要贴过来了,呵呵。”
“诺,高皇祖母。嘻嘻……”小黎笑嘻嘻过来,扑进锦月怀里。
锦月揉揉他脑袋,心中一片暖意,别处的皇子妃都暗暗羡慕,几时太皇太后能这般喜爱自家的孩子该多好?
众人又不得不落座,继续听戏。
锦月抬头,看着金素棉躬身为太后捶肩的背影,心中却略有些狐疑。若她方才没有看错,金素棉的什么按摩手法根本是随意胡诌的,金素棉神色暗含仓促,是为阻止太皇太后离开。
只是,她是为何意图?锦月思量不透。
那方太皇太后被金素棉伺候着,确实没那么疲乏了,不由笑着拍拍金素棉的手,说了些赞赏的话。“太子妃当真有双巧手,哀家似乎一下子就精神了。”
金素棉也温婉地笑:“太皇太后娘娘谬赞,是娘娘身子好、精神好,可不是素棉的功劳……”
这时便听那边弘实一声捧腹痛呼“啊——”,坐立不稳跌在地上。“啊……痛……”
杨曼云: “殿下,六殿下,您怎么了?六殿下!”
弘实:“我……腹痛,痛……”
片刻间,弘实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杨曼云捏着手绢大惊失色。“太皇太后娘娘,六殿下他……”
太皇太后惊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杵着做什么,快传御医啊……”
方明亮忙应诺去传,杨曼云一拦方明亮:“公公年事已高,还是让张桂子去吧。”而后锦月便见杨曼云身边的小公公飞快跑开。
此时弘实已经满目晕眩、神智迷糊,直快要翻白眼,模样吓人。杨曼云扶住弘实的落泪,一旁女儿雪宁也呜呜哭着喊爹爹怎么样,小青澄站在那儿担心地看父亲却,刚贴上去就被杨曼云暗暗一眼给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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