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姜华这样出去了不知道几次,没一次的消息有用,这次估计也是一样。
但看到姜华笑着进来,武承肃立即打起些精神。
“奴婢恭喜殿下!太子妃方才让人开库房拿手炉呢!”
“拿个手炉罢了,喜从何来?”武承肃斜眼看着姜华。
姜华忙轻轻打了自己两巴掌,边打边说“奴婢多嘴”,接着憋了半天,竟不知怎么开口了。
虽说是自己一时失言,但太子分明是欢喜的。方才说了是报喜,却被太子堵了回去,这话头怎么再提起,姜华也不知道了。
“说吧,拿个手炉怎么了。”武承肃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见太子主动问起手炉的事儿,姜华脑筋也快,忙改口说道:
“太子妃殿下的身子想是好了!前些日子太子妃殿下在病里,炭火都不敢太旺。才刚听说让人开了库房,拿了个殿下送的手炉出来呢!”
“哪一个?”武承肃心里一动。
“听说是个鎏金雕竹子的,连星子炭也用上了。”姜华一脸的笑。
武承肃见姜华笑得开心,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姜华见状,笑意更盛了。
“换热茶去!在这站着,等我赏你呢?”说着,武承肃又拿起书盯着看,好半天也不翻一页。
姜华知道太子这是要偷着乐,忙答应着出去,半天也不把茶换回来,留武承肃一个人在屋子里想心事。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阳筠这是把他当君子了么?武承肃想着,心里又软了一些。
八凤殿里,阳筠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装了炭的鎏金手炉,手指摸索着雕刻的纹路,双眼盯着地面,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印儿以为阳筠心中反复,怕再劝会适得其反,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阳筠。珠儿拿眼睛觑着印儿的脸,忽然偷偷一笑。印儿不解,看了看珠儿,珠儿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看着阳筠。
“娘娘,药好了。”钏儿端着药进来。
“拿来吧。”阳筠说着伸手要接。
“可使不得!”虽然离阳筠还很远,钏儿还是把托盘往自己身前缩了缩,“这药可烫着呢!娘娘哪能自己端着。”
阳筠微微一笑,道:“这几日都是你端着,难道你就是个不怕烫的了?”
见钏儿仍旧不想撒手,阳筠起身在胡桌边上坐了,轻轻拍了拍桌面:“放这里可好?”
钏儿把药吹得略凉,十分小心地把碗放在阳筠面前。阳筠喝药的时候,她还抻头儿看,好像阳筠不能自理,随时会被烫到一样。
趁着阳筠喝药的时候,珠儿小声问印儿:
“姐姐方才哭了?”
印儿欲言又止,珠儿却不再看她,笑着凑到阳筠身边去了。
珠儿又是嘲笑钏儿严肃,又说库房里有多少宝贝,说坠儿怎么嫌她毛躁,不许她动,逗得阳筠笑了好久。
钏儿把空碗拿开递给外头的侍女,也留在内室凑趣。
阳筠接过印儿递来的手炉,摸着纹路问:
“这是谁挑的?”
“坠儿姐姐挑的,说这个精巧又素净,娘娘会喜欢。”珠儿抢着答。
阳筠抬头看了看平时话最少的坠儿。
坠儿脸上也有笑意,见阳筠看她,坠儿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
阳筠点了点头,赞道:“挑的倒好。”
“奴婢还怕太素净了,不起眼儿呢,坠儿姐姐坚持要这个。”珠儿看着手炉撇了撇嘴。她还是觉得,以阳筠的身份,用这个有些清淡。
“明儿起你伺候笔墨吧。”阳筠略想了想,对珠儿道,“你从前总跟筱儿四处捣乱,也该受些约束了。”
珠儿应了一声,又吐了吐舌头,逗得大家又是大笑,坠儿心下也很是高兴。
晚上坠儿值夜,就歇在窗边榻上,阳筠躺在床上,和她说了许久的话,快到子时才睡。
印儿侍候阳筠躺下,便去珠儿的屋子找她说话。
“你看得出我哭?”印儿也不说假话,直接问珠儿道。
“看姐姐眼圈儿红红的,我猜是哭了。”
“就你会猜!”印儿拧了一下珠儿的脸,“那我问你,你问我那一句是为什么?”
珠儿犹豫了好久,印儿就那么等她说话。珠儿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咬了咬牙,道: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小,好多事怕我不懂,不跟我说,但我自小跟着娘娘,姐姐们又肯教我,眉眼高低我看得出来——娘娘今日分明是故意支开我们,跟您说悄悄话的。”
印儿不解,便是知道说悄悄话又能怎样?阳筠和她时常这样,从前也不见珠儿问。
“娘娘今日拿了手炉,不仅姐姐欢喜,我也欢喜。姐姐想必和我一样,或喜或忧,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娘娘吧?”
见印儿点了点头,珠儿又道:
“那夜太子殿下守在娘娘身边,我看着也感动,但心疼可是没有的。”
珠儿说到这,略顿了一顿,鼓足勇气盯着印儿的脸继续道:
“娘娘凡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娘娘今日让我拿手炉,我便挑了一个;娘娘若没让,手炉就是蒙了多厚的灰,我也不会去瞧一眼。”
一席话说得印儿心下吃惊。
☆、第二十九回 情所起
珠儿一句接一句,印儿才恍然大悟,原来珠儿是说她瞧上了太子。
印儿不禁笑出声来,不知是该气珠儿如此想她,还是该喜她正直可爱。她缓缓给珠儿讲了前因后果,叹口气道:
“如你所说,我或喜、或忧,都是为了娘娘。太子殿下如今看来是不错的,但娘娘所说的‘欲速不达’之理,咱们也不仅要听,更要时常提醒娘娘。”
珠儿脸红到了脖子,想要给印儿道歉,却不好意思开口。
印儿伸出指头点了点珠儿的头,笑道:
“人不大,心思还不少。还不早点睡呢,明日要是贪睡起晚了,看我怎么罚你!”
珠儿扭扭捏捏送印儿出去,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不免松了一口气。
次日见到印儿时,珠儿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印儿却一切如旧。珠儿便也不再多想,只专心服侍阳筠。
阳筠才歇过午觉,就有崇仁殿的内侍传信,说太子晚上要过来八凤殿。
“太子殿下说,会在太子妃殿下这里用晚膳。”小内侍细声细气。
印儿打发了小内侍,叫了金花、玉叶来,问是否知道太子喜好。俩人知道的还不算少,诸如吃食、饮茶并作息等都还记得一些。
“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改了习惯不曾。”印儿跟阳筠回禀时小心翼翼问。
“无妨,就照着这样准备吧——菜只改两道,其余的还是我日常吃的就好。”阳筠淡淡道。
她能去打听他的喜好,也算对他用了心。如果太过,事事处处仔细周到,反倒会让他失去兴趣,说不定又生出怀疑来。
好容易挨到了晚膳时候,武承肃看着面前的八凤殿,忽然有一丝紧张。
这种感觉倒很新鲜——他哪里试过在一个女人门前紧张?
从来想要什么便有了,不想要的更不会上心。她们大多不是真心对他,他也不心疼哪一个。在武承肃看来,一切都是予取予求的利益,而那些女人也不是白嫁入东宫的。
只有阳筠对他来说最没用,何况她还是武岳忽然塞过来的。为什么独对阳筠另眼相看,武承肃想不通,也没空去想。
武承肃一面往八凤殿上走去,一面暗怪自己沉不住气。她才拿了个手炉,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更要让她瞧轻了。
阳筠亲自迎了武承肃,吩咐人传晚膳,席间更亲自布箸、夹菜,饭后又服侍他漱口。
明明有那么多侍女在旁,其他妾侍也都不需这么侍奉,阳筠偏如此守着规矩,让武承肃有些不痛快,却又不能说什么。
许久不来八凤殿,格局摆设变化不大,陈设的样式却都换了个遍。
从前郑氏很喜欢大红色和金质的,而阳筠用的东西有些古朴大方,有些又细致精巧,杂陈一室之中,倒也不觉得突兀。
比如东间本就是书房,原来郑氏的书房闺阁气十足,如今虽还是书房,桌椅、柜子却被阳筠统统改了。
书房当中那么大一个黑漆书案,桌脚边上放了一个宽阔的赭色粗陶矮缸,缸里插着许多卷轴,看上去近一半是新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总有二十来支笔,笔洗也是好大一个。
屋子的东北角是一方黑漆矮几,矮几后一个半人高的墨色架子,上头摆了许多密封的小罐,武承肃问过后知道这是阳筠调香、焚香的香案。
香案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仲尼、一伏羲两张琴,只是伏羲琴挂得略高些。
阳筠由着武承肃溜达,温顺地跟在他身后,武承肃偶尔会指东指西问两句,她都一一大方作答。
武承肃说没见过熏香也有讲究的,想要看看,阳筠便净了手打灰焚香。
看着眼前娇媚的人,武承肃心里愈发异样。
为什么独对她另眼相看?阳筠除了容貌气质比旁人稍好,也不见有什么不寻常。
是因为她不带一丝烟火气?第一次看阳筠的脸确实惊艳,但他自认没那般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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