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阿灼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花枝,轻轻吹落梅花上沾染的灰尘,缓缓向前走去。
看门的守卫只是送上了这样一枝梅花,公主就亲自迎了出去,真不知来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正轻叹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云霓抬起头来,不禁暗暗懊恼,难怪公主说来人不方便进来,她还以为是颇让世子忌讳的韩渊,却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匈奴王子!
天!
绛侯府的众人近日正为着匈奴人的屡屡刁难而气短之时,公主,怎么可以和匈奴人走得太近?
正腹诽间,却见稽粥已经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讶色:“你怎么亲自出来了,小心受了凉。”
昨晚她那般失态,今日他专程赶来,也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她是否还好。
能够见到她已是万幸,却不曾想过,她竟真的迎出了门。
阿灼冲着他微微行了一礼,轻声道:“昨日行色匆匆,还未来得及答谢王子的救命之恩。”
稽粥见她身形单薄,便将自己的貂绒大氅脱了下来,轻轻披在阿灼的身上,仔细地帮她将绳索系好,才轻声道:“你哭了?为什么?”
阿灼微微一愣,有那么明显吗?
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可是两只眼睛,却依旧肿得像个桃子一般。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静静地道:“是啊,哭过了,闹过了,他已经休掉了薄氏。”
这也算是个交代吧。
第90章 一条生路
稽
粥眉头轻皱,不屑地道:“若换做本王,有人敢碰我的女人,那人便死定了。”
阿灼一愣,他这是在打抱不平吗?
“我再过几日就要回匈奴了,你,确定自己还好吗?”
“若是不好,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决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你。”他的语气十分地诚挚,眼睛中满是柔情,炙热地望着阿灼。
这样的情话,那个人也曾对她说过,可是太过遥远,遥远到,她简直都要忘记了。
缓缓抬起头来,阿灼静静地道:“此行山高水远,王子多多保重。”
这,便是委婉地拒绝了。
他无奈地一笑,难掩眼中的失落:“阿灼,你也多保重。”
“若他再敢对你不好,我一定帮你狠狠地教训他。”这倒不是玩笑,他说得出,也做得到。
阿灼轻轻点了点头,微笑这道:“王子放心,他待我,很好。”
稽粥一愣,释然地一笑,转身上马,轻声叹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答应我的,也不要忘记。”
说着,便翻身上马,长鞭轻扬,转眼,便模糊在了视线之中。
阿灼的脸上带着泪水,转过身来,却刚好对上周胜之幽深的眼眸。
她却丝毫没有吃惊,跑出来在家门口会匈奴人,不惊动他才怪呢!
她明明可以让丫头传话的,却这样名目张胆的跑出来,难道真的只是想惊动他吗?
他,是不是也会生气,也会觉得难过呢?
“阿灼,对不起。”
他的嗓音有些干哑,脸上疲态尽显,这几日,他也不好过吧?
阿灼扭过身去,越过他,便向府内走去。
却见他的手臂伸出,轻轻一揽,她便落入他的怀中。
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她试图伸手去推开他,却被他越环越紧。
粗重的鼻息裹着男人身上独有的薄荷味道向她袭来,唇便被他硬生生地含在了口中。
“灵均!灵均!”眼看就要再次陷落,她突然张口大叫道。
他微微一愣,眼中尽是伤痛。
灵均从门口冲了出来,低着头冲他便是一拜:“师父,得罪了。”
还未出手,他的手已经松开,阿灼捂着脸飞快地逃了出去,远远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落寞地摇了摇头,那一晚的温存早已不在,怀中的人儿,居然用他送的武士来对付自己。
实在是,有些可悲啊!
他以为他已经掌控了一切,却刚刚发现,这个世界上,唯独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便是她的心。
……
天蒙蒙亮,东方传来一声鸡叫,整个侯府便沸腾了起来。
“大小姐不见了!”毓秀乳母俞方华跪在周勃的房外瑟瑟发抖。
周夫人不禁大惊失色,快步走到她的身前,一把抓起她的衣领:“不见了?你会不会搞错了?毓秀偷偷溜出去玩,也是常有的。”
“衣服、首饰还有金银细软都收拾了一空,小姐临行前还留下了这样一张字条。”俞方华颤抖着双手捧起毓秀留下的帛书。
周夫人一脸震惊地接过,轻声读着上面的文字。
“爹爹,母亲,原谅孩儿不孝。”
“嫁入匈奴,孩儿生不如死,还望父母放我一条生路。”
虽然圣旨还没有下来,但是坊间已经盛传周毓秀是和亲公主的人选,如此逃之夭夭,算不算得上违逆圣意?
她心中一惊,随知女儿嫁入匈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丈夫儿子的命运前途亦让她忧心忡忡。
天旋地转间,在文茯苓的搀扶下,她才勉强没有摔倒。
这个家,难道要变天了吗?
周勃在卧房之中,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沉,伸手招来了周拥。
“去查,毓秀,究竟是和何人一起离开的?”他的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周拥不敢怠慢,脸上却带有一丝犹豫:“若是查到了,怎么办?”
要抓她回来吗?
却见周勃面色沉静,缓缓抬起头来,轻叹了声:“抓回来干嘛?给匈奴人送去吗?”
这意思,便是不抓了?
周拥点头,立即向门外走去。
却听背后周勃一声叹息,苍老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多带几个人去,暗中盯着点,她从小到大被我们娇惯坏了,不要被人欺负了。”
周拥只觉得喉间一哽,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也算是看着毓秀长大的,自然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了她。本来还担心侯爷一气之下会把她抓回来,如此看来,全天下的父母,疼爱自己的子女,都是一样的。
也许表面上严厉,但内心,却是最柔软的。
……
宣平门。
青衣男子坐于马车之上,脸上愁云不展。
当年入长安时,他是何等的风光,少年大夫,极尽荣宠,堪称时评天下第一。百姓长街相迎,十里不绝。
如今才不过两年的时光,却已经物是人非。
他上《论积贮疏》,提出重农抑商,主张发展农业生产,加强粮食贮备,预防饥荒,天子采纳了。
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施展一番抱负。他继而上书遣送列侯离开京城回到封国,却因群狼环饲群起而攻之,终究惹怒了天子。
当年来时,一人,一马,一车竹简。
如今离去之时,亦是如此。
周勃、灌婴之辈说他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
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如他今日这般落魄?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个不稳,手中的酒壶滚落地上。
他弯下腰试图去捡,垂目却看到一双粉红的绣鞋。抬起头来,梦中的美人眼中含泪,顾盼神飞:“贾生此去山高水远,竟连声道别都没有吗?”
“难道,昔日写在上面的话,都是假的吗?”毓秀抬手,从背囊中扯出一个花灯,径直地扔到了贾谊的怀中。
贾谊微微一愣,赶忙辩道:“当然是真的!”
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华灯上的小字,轻叹道:“只是此行凶险,贾谊怎么忍心小姐为我担惊受怕?”
毓秀一把抓过他的酒壶,狠狠地摔落地上,愤愤然道:“全是鬼话!”
“此行凶险,难道还能比匈奴更加凶险不成?”
“你分明就是因为和我爹爹政见不合,顺带着怨恨上了我!”
“我没有……”贾谊望着再次滚落地上的酒壶,无奈道:“我对小姐的心,天地可鉴!”
他的面容清秀,神色却极其凝重,毓秀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嘟着嘴巴道:“我要和你一起走,你可敢带上我?”
贾谊一愣,本以为她是前来送行的,心中已是万分感动,此刻听到毓秀如此一说,感动便变成了震惊。
几日不见,本以为小姐的心意不过是天上的浮云,却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与他一路同行。
他豪爽的一笑,便觉得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敢!为何不敢?”
“即便,可能会面对我父兄的责难?”
“即便,有可能会违逆陛下的圣意?”
毓秀的声音清脆,听在耳中竟是那般的悦耳。
贾谊快步跳下了马,用力接过她背上的包裹:“只要是小姐喜欢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贾谊都甘之如饴?”
“我所怕的,只是这一路颠簸,委屈了你。”
毓秀见状,脸也涨得通红,飞快地跳上马车,笑着道:“还等什么?快走吧,待会儿被追上了,就糟糕了!”
说话间,她一把抢过贾谊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挥,马儿便一路狂奔而去。
站在城楼上,周胜之见妹妹一骑绝尘,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去经年,兄妹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但愿他没有看错人,小妹没有所托非人。
想到此处,他甚至有些羡慕贾谊。都说文人酸腐懦弱,可他却敢,冒着天下大不韪,带毓秀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此人敢爱敢恨,比上他自己,已是强上了百倍。
……
阿灼一晚难眠,天微微亮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外面的哭喊声给吵醒了。
极不情愿地张开眼睛,轻轻唤来了灵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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