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惊慌,究竟是何处走水了?”她的拳头紧握,望着远处泛红的天空,看方位,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还没有来得及救他出来,怎么会那么巧?
北边,廷尉狱,周胜之。
“据说是北市。”灵均的声音轻颤,强作镇定道:“北市,距廷尉狱,还有一段距离。”
这所谓的一段距离,也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
阿灼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奈何脚上竟似灌了铅一般重若千钧,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辛。
灵均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能安慰的了她?
院中的欢笑声戛然而止,寂寥地有些可怕。
阿灼回头,跳上了胭脂,轻轻扬鞭,便向那火光处奔去。
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他们还有那么多长长久久的往事没有诉说,他又怎么舍得离她而去?
可是,若要杀他的人,是她的父皇呢?
父皇连母亲都可以杀,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呢?
心中的天平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忐忑不安地纠结于,他是否能得平安。
平生第一次,阿灼意识到,她是那么地爱他,深入骨髓。
他,早就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等她跑到北市,只看到一片火光冲天,前面的路已被官兵重重包围堵了个水泄不通,而廷尉狱,正是火光弥漫走水最严重的地方。
阿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从此坍塌了下来,她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官兵,就向里冲去。
灵均此刻亦如战神附体,挡在她的身前,帮她清扫着阻挡她的一切障碍,眼看着离那火光最盛处越来越近,却见一根燃烧着的房梁直直地砸了下来,阿灼无处可逃,只能闭上眼睛,悄然等待死亡的来临。
只听身后一阵呼啸,一双大手将她从这火海中捞出,任她疯狂地哭喊着:“放手,放手”它都紧紧桎梏着她不肯松开。
“灵均,灵均。”阿灼哭喊着望向灵均,渴望她能帮自己处理掉眼前的障碍,却见灵均大步跑到她的面前,只是彷徨地望着她,却不肯出手帮忙。
“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阿灼哭着骂道:“放开我!”
灵均亦是满脸的泪水,她径直跪倒在地上,扯着嘶哑的嗓音喊道:“公主,师父他不希望你难过。”
师父他不希望我难过。可是他却总是让我难过。
为何他竟如此狠心,连一个最后见面的机会都不肯留给我?
周胜之,周胜之,周胜之,阿灼一遍遍呼喊着这个名字,任眼泪堆积成河。
“公主,请节哀。”阻拦她的那双手渐渐松了下来,窦婴低声道:“这火势实在是太大,我们尽力了。”
阿灼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白日里还以为一切都会安好,原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为什么?”她的喉咙,沙哑地发不出声来,却仍想问一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鲁莽才给周胜之带来了灭顶之灾?
北军狱又不是民宅,一向守备森严,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走水呢?而且,就在她和袁盎刚刚约定了要去见他之后?
本以为见到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却没想到她们竟从此阴阳两隔。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救出他。”窦婴的眼圈亦是红红的,望着阿灼道。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换回他的性命吗?
阿灼的心一阵阵紧抽着疼痛,她望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烈火,推开窦婴,再一次向火光中奔去。
灵均想要上前阻拦,却见不远处韩渊也奔袭而来,挡在她的身前,轻声道:“公主要去为世子殉葬,我们就陪她一道去。”
灵均一愣,此刻真的任公主进去,无异于要她送死。
师父说过,要她拼死也要保护好公主,这是她的职责。
“放心,我不会让她白白枉送了性命。”韩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灵均愣神之间,阿灼已经远远地冲了进去。
滔天的火势下,灵均没有办法再阻挠,只能跟着她的背影向前冲。
火光将整个天空映得通红,不远处,黑衣人望着人群中那个瘦下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差一点点,他也跟着她一同,冲了出去,却被身后的手下拦腰抱住。
“公子,不可!”为首的男子跪倒在他的脚下:“公主不会有事,我们不可前功尽弃。”
“是啊,若是走漏了风声,拖累的可是侯府几十条人命!”江离在一旁轻声道。
“公子,走吧!”
“走吧!”
黑衣人的脸色铁青,却是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满是淋漓的献血,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骇人,却依旧难掩他眼中的风华。
他不动,旁边的人便不敢动,只能陪着他一同望着不远处火势最凶猛之处。
火光中,女子的脚步猛然停住,最早冲进去的那拨人终于抬了一具尸体出来。
焦黑的脸庞看不出他的模样,可是身形,却是她熟悉的那般模样。
“公主,不要看。”灵均冲了上来,望着焦黑的尸体只觉得天旋地转,却依旧挡在了阿灼的身前。
看不到,就代表不存在吗?
阿灼咬着唇,缓步走上前来。
这一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的艰难,他在眼前了,反而感受不到痛了,只觉得心中十分的茫然。
周胜之,战无不胜的周胜之,他,就真的这样死了吗?
她不相信。
肉身与衣襟模糊成一片,胸前,那枚玉珏,那枚被她摔碎了的玉珏,依旧闪着熠熠的光彩。
除了他之外,谁人还会将这样一块碎玉破镜重圆,谁还会将她丢掉的东西视若珍宝?
可是这个将她视如珍宝的人,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
黑暗中,她的神情,随着火光一起,明明灭灭,脸上的泪水已然不见,剩下的只有瘆人的惨白。
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庞,这,得有多疼啊!
灵均哭着,却不敢走上前去,公主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骇人。
不远处,袁盎收到消息,终于跑了过来,亦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想要上前,却始终不敢,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翻滚着,这一幕,与当年何其相似!
当年,王后的尸身,也是这样面目全非的被人抬了出来。本以为时间久了,就会渐渐淡忘这一切,却没想到,原来噩梦,一直如影随性。他躲在暗处,不敢走上前去,甚至没有勇气,再叫上一声公主。
他答应她的事情,终究是又食言了。
万水千山
第118章 不太平
自廷尉狱走水以来,阿灼躺在床上,已整整三个月有余。
太医们皆束手无策,人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只是她的心药,已经永久地离她而去了。
阿灼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弱似一日,每日除了哀声叹气之外,就是对着窗子暗暗落泪。
灵均知道她的心意,便将她移居到了周胜之昔日所住的别院,希望这满眼的红色,能激起她求生的斗志。
躺在他曾经趟过的床上,一遍遍抚摸着床岩上刀刻的小字,床梁上,无数个小小的阿灼,密密麻麻。
为何从前,竟没有发现?
难道他夜半时分,难以入眠之时,也是这样,一遍遍地痴痴地念着她的名字?
想到此处,阿灼只觉得内心一阵阵锥刺一般地疼痛。
那日,她哭过一遭之后,侯府便派人来,运走了他的尸身,作为已经和离的妻子,她连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
周夫人还专程写信,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于侯府的怨恨,她只能生生受着。
毕竟,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们的世子就不会死。
她,还真是个克母克夫的祸害啊!
灵均看到这些字,气得有些发抖,师父这样精心呵护在手心的公主,夫人一句话就将她打入了地狱!
可是,那是府上的主母,是师父的母亲,她就是再气愤,也不可能冲上去揍她一顿。
公主一蹶不振,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还要强打着精神,照顾公主府的人情来往,心中的苦闷,无处发泄,竟全部都倾泻在了袁盎的身上。
袁盎几次上门,都被她硬生生赶了出去。虽然知道此事与他无关,可是这心结,只怕没那么好解了。
“灵均。”他一次次在门外轻呼,她躲在门内,只能低声啜泣。
“公主她谁都不想见。”她说的是事实,阿灼吩咐了,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别说袁盎,就是太子,也被她挡在了门外。
“阿灼不好,我知道,可是今日,我是来见你的。”袁盎不死心地敲打着院门。公主心伤,只怕灵均伤心更甚。公主可以不坚强,但是灵均必须坚强。
这个时候,灵均承受的一点都不比公主更少。
他放不下阿灼,可心底,更放不下灵均。这个倔强地小丫头,会不会把自己憋坏了?
“你走吧!”师父不在了,她还要替师父守护者公主,她和袁公子,只怕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既然不会再有交集,又何苦再去耽误人家。
袁盎一次次上门求见,又一次次被她挡在了门外。二人时常隔着府门,一个哭泣,一个哄,静静地诉说着公主的近况。
而公主的近况,却是不算乐观。
周胜之走了,唯一留给她的,除了满屋的红色,便只有一枚曾经破碎了的玉珏,贴在胸口,暖暖的,就像跳动的心脏一般,告诉她,她还活着。
可是这样活着,和死去,又有何区别?
入了夏,天气本应一天天暖和起来,可她的身体,却因为行将枯稿变得极其畏寒,即使在白天,屋内也要被暖炉熏得热热的,裹着两床被子依旧觉得十分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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