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 完结+番外 (说书人苏子悦)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说书人苏子悦
- 入库:04.10
阿环瘫坐在地上,抱着小腹,抽泣道,“孩子,咱们不会死了……”
卫东康转身去了唐氏的屋子。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叫下人惊动唐氏,以免唐氏知道他来,又把着门不让他进。
他悄声掀了帘子,走进内室,见桌子上景泰蓝荷叶口坛子里供着一大簇水仙,唐氏正倚在临窗炕下跟阿柔一起做针线。
她手里拿着一件已经成型的婴儿衣裳,在上面细细绣着鲤鱼图案。她肚子很大了,手脚却纤细,肌肤愈发白皙。与阿柔低语时,偶尔露出笑意,她正说起阿环的胎儿,“……你的绣活好,多给阿环的孩儿绣几件小衣裳。她如今怀了孩子,这辈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卫东康凝望她的侧颜,虽然已是多年夫妻,也不能不暗暗赞叹,她真的很美。
计氏与她相较,除了丰满些,其实没一样比的上她。他又是为什么,要为着一个低贱的婆娘,惹得她伤心?
他自嘲地想道:也许男人都有点犯贱吧,就喜欢那些又嗲又媚的野女人。家里的妻室端着闺秀的架子,动不动就抬出一句“于理不合”……,时间久了,再美的人儿,便也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阿柔发现了他,连忙起身行礼,“大爷万福。”
阿柔朝唐氏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对他和气些,借口倒茶,避了出去。
卫东康堆起笑容,“凌儿,咱们的孩儿快出生了,难道你想一辈子不见我,一辈子不让孩子认得她爹?咱们和好吧。嗯?”
他凑近她,伸手想揽住她肩膀。
她抬起手,“啪”地一声拍去他的手臂,“别碰我!脏死了!”
他笑嘻嘻地上前,不顾她的挣扎,死皮赖脸地将她搂住了不放,嘴里哄道,“别乱动,别乱动,小心伤了孩子。”
唐氏百般推拒,实在挣脱不开,又担心伤到腹中骨肉,也就只有顺着他,不再挣扎了。身子僵硬地任他抱住,耳中听着他又是忏悔又是致歉又是甜言蜜语地哄,几个月来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唐氏闭上双眼,靠在他身上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他们就这样和好了。
孩子出生那时,是个极冷的雪夜。
看到玉雪可爱的孩子,唐氏的心,软软地化成了春水。
卫东康给女儿取名卫雁,以忠贞之鸟为名,是向唐氏表达,他心中只有她一个。据闻,雌雁一旦逝去,雄雁往往不肯独活。
他将这名字的由来向唐氏讲述,唐氏别过头去,忍不住落泪,低声道,“夫君,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也全心全意待您……”
卫东康闻言,笑着拥她入怀。
她将他推开,劝道:“孩儿还小,晚上难免哭闹,要不,您去阿环屋里?”
卫东康笑道:“不,我就陪着你,陪着咱们的孩儿。”
他们并头躺在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上歇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见孩子在西边暖阁里哇哇啼哭,奶娘低声地哄着。
唐氏睡得颇不安稳,又牵挂着女儿,就坐起身来,准备去看看。
一起身,方见身旁的位置空着,伸手一摸,那枕上一片冰凉。
她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没有惊动房外守夜的阿柔。她向西边暖阁里走,隔着纱帘,见里面影影绰绰,只有抱着孩子边摇边哄的奶娘,跟在旁帮衬的两个婆子。
她没有走进去,转身向外,见厅门开了一个小缝,显是有人出去过。
她先来到抄手游廊东头,那边一排厢房,第一间住着阿环。她站在窗下,侧耳倾听,里面一片寂静。
她沿着游廊往西走。西边一排没有住人,平时放些换季用的柜子、摆设、纱橱等。她走得很慢,一间间摸过去,蓦地,听见一声轻笑。
……
她立在那窗前,一手按在窗格上,一手捂着胸口。
极寒之夜,她刚刚生产过,身上只披着单衣,脚下趿着睡觉时才穿的软底绣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也不知道为何她的预感是那样的准确!
又一声轻笑,夹杂着女人刻意为之、虚伪不堪的吟叫,清晰地钻入耳底。
隔着一扇窗子,却似隔了两个世界。一头是春意融融,一头是冰寒彻骨。
她定定地立着,没有流泪,也没有言语,甚至丝毫不觉得愤怒。她只感到无尽的绝望。
她不是不能容人,她已经把阿环给了他。只要他愿意,阿柔也会是他的。就连那些小丫头,也都能给他。哪怕替他从外面买些姬妾,养在家里,也不是不行。
她不能忍受的是,那个在她心目中,沉稳贵重的夫君,放着一屋子冰清玉洁的少女不要,竟恬不知耻地频频与仆妇私通!而且,是这样一个庸俗至极的仆妇!
不一会儿,里头吟鸣渐止,她听见卫东康说,“别歪缠了,我得回去。叫她知道你夜半还来勾我,又不肯罢休了……”
“大爷这会儿知道怕她了?刚才怎么不见您怕?……大爷这会子回去,她若瞧见问起,您怎么说?”
“只说怕扰了她睡眠,因此出来解手……”
“大爷就会哄人……”
二人低低地笑了几声,就推门走了出来。
冷不防瞧见门外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把卫东康吓得一跳,
☆、第七十五章求娶
待看分明了是唐氏,不由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想要哄几句,却拉不下脸。想要骂,又自知理亏。
计氏冷笑:“奴婢真是荣幸,竟叫大奶奶给我们守门。”
卫东康回头瞪了她一眼。以往最爱她泼辣野性儿,此时此刻,却对其深恶痛绝。
“凌儿,回房再说?”他伸出手,准备揽住唐氏。
唐氏笑道:“不了,你们继续。”
她的手脚已被冻得不听使唤,扶着阑干缓缓挪着步子。
卫东康自后面跟上,将计氏留在原地。
计氏跺着脚,呸了一声,扭头往东边厢房走,她在阿环的门上拍了几下,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环开了门,“是你告诉她的?”计氏掐着腰诘问道,“你说大爷约我相会,根本就是你假传消息,大爷倒说是我约的他!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就想借着她的手把我赶出去?你是眼红大爷宠我不宠你!”
阿环微笑道:“计姐姐,我就睡在这里,我没向大奶奶报信,是你们太不谨慎了。大爷的确跟我说过他想你了,我便原话告诉了你,难道也算骗你?我怎知你们眉来眼去就定了今天?我怎知你们会在何处相会?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告诉大奶奶?”
计氏一时语塞,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环望着正房窗上投射出来的灯光,心头酸酸涩涩的,并不好受。她也不愿成为这样一个有机心的女子。可是,如果小姐跟大爷和好了,她这个棋子,就对大爷毫无用处!大爷一定会杀了她跟她的孩子!她不能冒这个险!
“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只有大爷肯留我在身边,我才能活着。原谅我挑唆计氏去引诱大爷,原谅我让你悲痛欲绝,可我必须这样做!小姐,对不起……”
唐氏一连数日,不曾与卫东康说半句话。
无论他如何致歉、如何发誓、如何哄劝、如何咒骂,她就是不肯开口。
卫东康气冲冲地走出房门,大声嚷道:“今后,你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会再来你房中!”
唐氏从奶娘手里接过女儿,小心翼翼地抱着,将脸贴在女儿的小脸上,微笑道,“雁儿,娘亲给你唱歌,你陪着娘亲,咱们不需要别人……”
趁着院中人不备,阿环去了外书房。卫东康盯着她已十分明显的肚子,脸色阴沉,“你来做什么?”
阿环跪在地上:“大爷,奴婢取来了一本账册,与您从前见过的嫁妆单子不同,这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小姐实际的嫁妆数目,汝南的二十多间铺子,分布在各地的田庄,还有存在银号的钱银数目,还有那些珍贵的从来没拿出来用过的古董摆设、字画跟首饰。上头每一页都盖有唐老爷的印鉴。请您过目!”
卫东康吃了一惊,他夺过账册,只看了两页,就露出无比错愕的表情。
这样的嫁妆,足够嫁出一个公主了!
唐家竟有如此丰厚的产业,可陪给一个远嫁在外的女儿?
唐家若有此实力,又为何要偏居汝南,做一个默默无名的落寞贵族?
“大爷,这些够您替太子凑足赈灾银子么?”阿环天真地问。
“赈灾?”养一支军队也够了!卫东康盯视着阿环,“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乖乖地将这些给我?”
若是个没家世的女人,直接药死了,对外报称暴毙,一举夺了她的嫁妆,一了百了。
可唐家毕竟还有些势力,又有这样的财力,他决不能随意将唐氏弄死了,否则,唐家人岂能善罢甘休?
此事不能急于一时,需得慢慢筹谋。
阿环道:“大爷,奴婢听人说,有些吃食,能让人不大有精神,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死不了人……”
“你是说?”卫东康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卑微的女人有些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