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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逃妾 (雪尽马蹄轻)


  这么晚还让人来,不就是要睡在书房么?从三爷有女人开始,还没有哪个女人歇在爷处置公务的地儿呢,可想这回三爷是上心了,只怕春晓要比早先得宠的赵姨娘还要风光了。
  不敢耽搁,福海忙小跑着去了。
  龚炎则靠坐在摇椅上,两指夹着拎起包袱里的肚兜,在眼前晃了晃,想起今日春晓穿的藕荷色,衬得如雪的肌肤清新雅致,真好似兰花一样。再看这鹦哥绿绣石榴花的,想必穿在身上又另有一番风情了,不由更心急想见到春晓,将肚兜贴在面上深深嗅了,正是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似花非花、似露非露,直沁到人心尖上去。
  不说龚三爷在这等的心急,只说福海屁颠颠的去寻春晓,孙婆子却说人没回来,鲁婆子已经去二门上等着了,福海转头便去管事的那里查明春晓姓氏,契书上写着‘今有俞氏丫头自愿卖进龚府使唤’,才知春晓姓俞。
  福海也去二门晃了一圈,不见人影,不敢让三爷久候,忙与鲁婆子打了招呼,独自回转禀明。
  回去就见三爷躺在摇椅上,面上盖着女子小衣,已经是睡熟了。如今深秋时节,各房早几天就烧碳盆取暖了,三爷却是自小练武的身子,丹田存火,白日在书房还要开扇窗子才舒爽,是以福海只从柜子里取出薄被盖了,随后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又过尽一个时辰,鲁婆子过来说,春晓在园子里睡着了,这会儿回了冬晴园却着了凉,浑身发热,冬晴园里什么都不曾备,想求福海讨些药吃。
  福海哪里会为难鲁婆子,忙亲自张罗,与鲁婆子一起去冬晴园,还临时拨了个小丫头贴身侍候春晓。
  春晓这一天过的跟船行江海似的,跌宕起伏,上午意外得恩典,以为自由唾手可得,喜不自胜,下午就被男主搂在身下欲行不轨之事,说好的出府也成了妄谈,惊恐之余又心内郁结,可巧傍晚在山洞听到红绫、明翠要阴谋害她,便是又气又怒,再加上夜里风凉吹了头,回来饭食不吃,躺在炕上浑身就烧了起来,幸好如今孙、钱、鲁三个婆子都在身边,及时发觉她不对,鲁婆子请了福海来,钱婆子煎药,小丫头一勺勺的侍候着她吃了。
  等早上起来时烧已经退了,小丫头帮着孙婆子将饭桌放好,一碗碧粳粥,四碟小菜,小丫头给她布菜,十分细心周到,春晓便哑着嗓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很是乖巧的道:“回姑娘话,奴婢叫小夕,今年十三,之前在三爷书房外做粗使。”
  倒乖觉伶俐,问一答三,春晓哂笑,没再说什么,一想自己如今成了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儿,精神就恹恹的,勉强吃了几口粥,就一头倒回去,昏昏沉沉的又睡了。
  等春晓再醒过来,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方起身,小夕已端了水盆来,春晓倒没觉得有人侍候不习惯,洗簌后就见帘子一挑,鲁婆子朝里看了看,走了进来。
  小夕端了水盆出去,鲁婆子这才挨着春晓坐了,低声道:“昨儿去的人只在竹林里寻到了五爷院子里的明翠,明翠醒了到处与人说假山有鬼,周姨奶奶将人叫去盘问,明翠虽吓的不轻却不傻,只说白日丢了荷包,不顾天晚去寻荷包。”
  春晓淡淡的蹙着眉,问:“红绫呢?”
  鲁婆子哼了声,“红绫病了,却不是在山洞里找到的,许是你走不久她就醒了,没管明翠,一个人偷偷溜了回去,却也着了凉,昨夜里急赤白咧的非要出去请郎中,三爷也被搅的半宿没睡,在她那院子陪着。”
  春晓先是愣了下神,随后暗暗松气,心道:最好红绫能将男主拴在裤腰上,别放出来祸害旁人。
  鲁婆子却一副忿忿不平状,“你也病了的,听海哥儿说三爷几次想来这边,红绫一时喊肚子痛一时哭的厉害,愣是没让三爷走出她那院子。”见春晓不以为然,叹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子嫁人既是为了生活有靠,嫁谁不是一样?何况三爷比起那些粗鄙的汉子要强过天去,你又是他的人,千万别再想不靠谱的事了,好好过,日后再有个孩子,你这辈子便只有让人羡慕的份了。”
  “就是说,姑娘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孙婆子恰进来,笑着接话道。
  春晓抿了抿唇,喃喃自语:“难不成嫁人就是为了穿衣吃饭?我却不这么想,穿衣吃饭仅凭自己也能坐到,嫁人,自然要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才好白首偕老的。”
  她声音太小,鲁婆子也只是听到她说的头半句,不禁摇头,“快别胡思乱想了,正经过日子吧。”
  孙婆子则走上前道:“姑娘可还记得绿珠?”
  春晓抬头,很快记起这个人,重生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细心的帮她关了窗子,还十分亲密的与她说体己话,可后来她藏在周氏住的西次间时,却听她与红云说的极冷漠,能感觉到,她是轻视鄙夷春晓的。
  怎么提起她来了?
  孙婆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海哥儿过来说,三爷要拨个丫头给你用,既是用惯了绿珠,就还让她过来。”
  这时小夕端了几样点心进来,春晓瞅了眼道:“我看小夕就挺好。”
  孙婆子人精,立时领会,便起身道:“我去回海哥儿一句,省的人来了再打发就不好了。”
  闲话少叙,平安无事过了两日,红绫那边不闹腾了,龚三爷却因有笔帐急着收,带着福海要出远门,傍晚临走匆匆来看春晓,春晓却装睡背对着他躺在榻上一动没动,感觉他伸手摸了摸她散落在枕上的头发,静静坐了坐便走了,在门口吩咐福泉在家多照应这头。
  福泉应了,春晓听见脚步声远了才起身,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她始终惦记出府,只是现在即便有足够的银子也换不来那张卖身契,如何是好呢?
  思来想去,忽然她眼前一亮,在鸢露苑里,有生杀大权的除了男主人,还有女主人啊,女主人对通房丫头也有处置的权利!
  只才觉是出路就又泄了气,周氏与她仇深似海,利用周氏不好反有可能被周氏害了。
  春晓绞了帕子,心想:绕开周氏,三房的主子还有夫人,龚三爷的生母。不过奇怪的是却从未听谁提起夫人,好似这个人就不存在似的。倒是老夫人经常有人说,前次龚三爷急着回来还是因着老夫人病了的缘故,但要请老夫人亲自开恩放她走,亦是难为。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时,鸢露苑里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原来自打三爷走后,红绫常常做噩梦,即便夜里熏了安神香也不能安然到天明,不过四五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眼底青影重重,说来也巧,这会儿老夫人的病也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可把几房的儿子、媳妇吓的不轻。
  春晓以前是不在意这些事的,一听怀了‘龙子’的红绫和身份贵重的老夫人都不好,便知龚炎则会紧着时间往回赶,不由心也焦虑起来,竟与红绫犯了一样毛病,睡不安稳。不过她没到处去说,红绫却闹的人尽皆知。
  一日鲁婆子急匆匆来,道:“听说没,红绫请了上云庵的庵主来家里,两人关了门,唧唧咕咕说了大半晌,后来周氏也去请那庵主,敞着门说了会儿话,周氏便说等三爷回来,请示后,要去上云庵进香祈福。”
  春晓起初没在意,后来细想了想不由皱眉,冷笑道:“周氏是饶我不过了,竟还要提醒三爷我是害死她儿子的毒妇。”这些日子憋不出一点出路,她心里也存了燥火,眸光一凛,道:“她儿子怎么死的说不清,我儿子却是几个人亲眼见她推的,大家相安无事还好,若不然,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鲁婆子见她小老虎似的神情就是一愣,随即拍掌笑道:“如今有三爷撑腰,你也硬气起来了,这才好,这才好呢。”
  春晓大囧,想解释不是这么回事,就见门帘动了动,有人要进来,只得闭了嘴巴不再说什么。
  到了晚间事情就有了变化,孙婆子打听回来道:“红绫胆大包天,竟然去寻了大夫人,说咱们太师府地下正盘着瑞兽,瑞兽的尾巴恰在西北角,最近不知何故尾巴动来动去,惊了她养胎,也惊了老夫人养病,所以她才会精神不济,老夫人的病情也反反复复。”走的急了,孙婆子喘了口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又要再说什么,就听外面院子有吵扰声。
  孙婆子与春晓一同起身,小夕掀帘子进来,气呼呼道:“什么人啊,进院子就嚷嚷要我们搬,说什么我们住的不是地方,惊了红绫姑娘的胎,还扰了老夫人养病,这哪跟哪啊?”
  孙婆子与春晓一愣,对视一眼,孙婆子忙走了出去,春晓走到窗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往外看。
  院子里立着三个婆子,穿的虽普通,却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头上与手腕上均戴有首饰,看样子也有些体面。
  果然,孙婆子过去满面带笑的打了招呼,几人似与她认识,与她说了一些话,才被孙婆子拥着一直送到院门去。
  春晓若有所思的坐回椅子上,知道这是被红绫设计了,可她有老夫人做幌子,旁人也奈何不得。
  孙婆子皱着眉回来,果不其然,道:“鸢露苑里还有几处院子,可都是许久不曾住人的,炕也不知能不能烧的起来,屋子也清寒,如今这气候,只怕住进去要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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