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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逃妾 (雪尽马蹄轻)


  “那,那是救不得了?”春晓怔住,三爷虽财权在手,却不是个为官的,涉及官员甚至宗室,只怕想管也要费许多心思,不由两面为难。
  龚炎则拍了拍身边的坐椅,让她坐自己跟前,从袖子里抖出方桃红的帕子,伸过来在她眼睛上沾了沾:“除了在爷跟前哭,跟爷对着干,也没别的本事了。”
  春晓却是被这方帕子引去了目光,粉嫩的颜色晃的她眼花,不由伸手接过来,佯装沾过眼角后,放在手边细细看,帕子是棉绫面料,四角压的工工整整,针脚做的极细致。
  但见一角罕见绣的西洋花瓶,不曾有花枝,瓶子配的白蓝色,挑了金线在上头,雅俗得趣,不知是谁的手艺,却绝不是出自鸢露苑,甚至太师府里头的女孩儿绣的大多是花儿叶儿的,哪里有这样细巧的心思?
  龚炎则却没发现春晓在看帕子,道:“这事处理起来虽麻烦,但也不是没法儿,倒是你,总想着往外跑,也不知被什么勾着,跟爷说说,你怎么来姚仙镇了?”
  说到被什么勾着时,忽地想起一事,自春晓离魂开始,便知道她身上有古怪,峡谷那晚又见她冷静的不似个真人儿,事后发现死的两个人都是箭伤所致,在场的几个女人证实是春晓所为,射的准又敢杀人,哪里还是深宅女人做的出的?更不像春晓所为!
  再有之前崇清观徐道长的一席话在,就怕她来姚仙镇正是身不由己。
  这么一想龚炎则坐不住了,伸手往春晓衣领伸,想要看看那放置小叶钉的坠子是否安好。
  把专心看帕子的春晓吓了一跳,大手伸过来她忙闪躲,却是正好偏着身子叫那只大手抓到了一团柔软上,大手还未察觉,张着手指抓了抓,可把春晓羞的成了烤虾子,两只手用力按住龚炎则的手腕往外扯。
  龚炎则无心插柳,却顾不得享受温香软玉,只惦记她的安危,几下将她制住,拿了坠子看,春晓这才怔住不动。
  “还不算把脑子都丢了,知道把安身立命的东西戴好。”又细细看了两眼,龚炎则松了手,春晓立时把坠子揣回去,整理好领子。
  “藏什么,你身上哪一块爷没看过。”说完龚炎则眯了眯眼睛,心道:若春晓不是身不由己,那她来姚仙镇大抵是要逃走的了,未曾想逃过一回还要逃,也不知自己哪里就入不得她的眼,叫她这样难以忍受!
  顿时一阵烦闷,但见春晓又咬住唇,实在看不下眼,把人扯过来捏住下巴道:“你有劲儿没处使了,把个好好的嘴角全咬烂了,看一会儿吃饭疼不疼。”
  春晓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气的圆鼓鼓的瞪着眼。
  春晓的这双眸子清泠潋滟,不经意间总有艳色流转,这样一瞪,没个狠劲儿在里头不说,还有点勾人儿的意味,龚炎则被勾的心尖一动,忽地冷笑:“爷也懒的问你往姚仙镇来做什么,你且记住了,有本事你还继续跑,爷就是舍下这条命也要把你追回来。”
  春晓惊的越发瞪圆了眼睛,全猜不透他心里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揉来捻去,只一个念头,他认定的女人,要么欲仙欲死在他身下,要么死在他手里,活着放生,绝无可能。
  春晓不知道他怎么想,却见他目光幽暗阴冷,吓的一哆嗦。龚炎则随后敛了冷色,漫不经心的调侃道:“你若非得咬嘴角才开怀,不如咬爷的,爷给你随便咬。”说完吧嗒在她嘴上亲了下,也不管春晓呆怔痴傻的模样,只扬声与车外的福泉说:“随便找一家就得了,你们姑娘嘴疼,吃不下什么好东西,还是尽早家去吧。”
  说是说,福泉还是将车赶到姚仙镇最好的酒楼才停下,请两位主子稍等片刻,一时送来簇新的衣裙给春晓替换,还妥帖的买来个帷帽,等春晓穿戴好了才掀开车帘子请二人下车。
  进了酒楼,福泉又张罗饭食,还真是一人顶三人,事事周全。
  有伙计端来清水,春晓当着龚炎则的面,拧了帕子把脸擦干净,转过来就见龚炎则抖落着袖子,只得乖乖侍候他净面洗手,两人方坐下,伙计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一道道上的醉酒鸭、熏鹌鹑、酱香牛肉、水晶蹄膀、红烧鲫鱼等等尽是油腻的荤菜。
  春晓只一眼就觉恶心,不由往旁边偏了偏头,福泉溜神看着,忙道:“还有清淡的。”随后换了个伙计来,端上的是蒜蓉银丝木耳、麻油红果包菜、清炒藕片并一盅什锦烩汤。
  龚炎则显见是饿了,举起筷子便吃。
  春晓偷眼看,他穿的织锦袍子宝石腰带,头发束冠,发丝有些毛躁,衣裳前襟有些褶皱,袍摆还粘着一根儿干草,再往他脚上看,粉白的皂靴边儿全被黄泥裹住。再一想他说日夜不停的赶路寻她,便知他说的全是真的,上一回也是如此,遇河过河遇山爬山,硬生生省去许多时间追到江南救她。
  方才他说,就是舍下这条命也要把她追回来,想必是不肯将她丢手了,不禁在心里又是烦躁又是酸软,竟怀疑起自己这辈子能不能逃的掉了。
  “先喝点汤暖暖胃。”她正愁眉不展,眼皮底下多了碗汤水。抬头就见福泉上前亲手侍候撤走一盘子鸡骨架,龚炎则竟是在她胡思乱想的功夫去了三盘熟食。
  这时福泉端了粳米饭来,龚炎则一口喝干净什锦烩汤,接过饭碗慢悠悠的捡些清淡的菜吃。
  春晓知他是吃的半分饱了,便也拿起筷子随着吃了两口。
  待春晓吃下半碗饭,龚炎则夹了一箸鲫鱼放到她食碟里,“爷记着你爱吃鱼,当日在船上你吃的香甜,尝尝这里的鲫鱼,是招牌菜。”
  春晓确实爱这口,只今儿这鱼肉才放到嘴里就一阵干呕,福泉忙捧上痰盂,春晓忍不住呕了两回,稍稍忍的住时便要起身避出去,却听龚炎则道:“上哪去,在这老实呆着,叫福泉找个郎中来瞧瞧,兴许是路上受凉了。”
  春晓想说并无大碍,才要开口又一阵泛酸,捧着痰盂大吐起来。
  福泉早迈步出去了,龚炎则拍着她的后背,饭自然也用不下去了,嘴里道:“就这样的弱体格还总想离了爷去,才走了几里地的路就成了这样子,可说你什么好,如何了?哪不舒服?”
  春晓摇摇头,忽地小腹抽痛,这样的疼法好久之前就有,抽冷子,一会儿就过去,只今儿疼的比往日久,很快冷汗滴答下来。
  龚炎则见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急了,抱起人就朝外去,绷紧了下颌道:“你忍住,爷带你回府。”这里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好郎中,还是尽快回去请孔郎中才行。
  抱起春晓才出门要下楼,春晓突然抓住龚炎则的手腕:“爷,婢妾不疼了。”
  龚炎则停下脚,细细端详她,道:“真的?”
  春晓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爷先放婢妾下来。”待两脚站到地上,又静静的等了一阵,道:“果真不疼了。”
  “爷,郎中请来了。”福泉急匆匆的跑上来,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站在下面楼梯间仰头就看见春晓,顿时惊为天人,便痴痴傻傻的迈不动步子。
  福泉感受到三爷瞬间冷沉了脸,忙跟着瞥了楼梯间一眼,马上咳嗽了一声,不见郎中回神,福泉也皱了眉,加重语气唤道:“这位先生!”
  郎中定神的眼珠子可算是动了动,看向福泉,似情不自禁的问:“这位女眷是……”
  “爷,婢妾无碍了,先行告退。”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看,任谁也不自在,何况那郎中明明回神了却还上下打量,叫人厌腥,春晓正要退回雅间,就在这时,又有人从楼梯间上来,只闻踩踏声有节奏的传来并不见其人,却高声说话:“准是三爷领着小嫂子在此,天下间能配得上国色天姿四个字的除了小嫂子再没旁人,让爷猜猜说的可对?”
  楼梯间人影一晃,一人脸上带笑的走了上来,春晓只瞥一眼就毫不迟疑的转身将门关上了。
  来人脚步一僵,随即照旧故作风度的走到龚炎则近前,拱手施礼:“三爷,未曾想在姚仙镇这么个小地方碰上,咱们兄弟真是有缘。”
  龚炎则似也有些意外,却是转瞬微微笑道:“真是巧了,你来这会儿我正要家去,只能回去再相邀了。”转身背对卢正宁,与一门之隔的春晓道:“收拾妥了就出来。”
  卢正宁被噎的面皮发青,却不敢发作,大周朝有多少人靠龚三爷的脸色吃饭,他卢正宁没那个本事反过来给龚三爷落脸面。只心里不爽,不就是个比唐丢儿美几分的女人么,何至于护的这样严实。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门开,春晓身段娇娜的款款走出,穿的秋香色衣裳配的六幅兰草湘裙,朦朦胧胧的被一层白纱罩住,竟是戴着帷帽出来的。
  卢正宁先是一愣,随即冷笑,歹毒想: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宝贝了,看爷早晚扒了你的衣裳,溜溜的在爷面前晃个够。
  方才卢正宁与龚炎则说话的功夫,福泉强势的请郎中回去了,那郎中竟还不死心的打听春晓,福泉一声不吭,直将人送到酒楼外叫了个脚力把人往上一推,送走完事。
  很快龚炎则与春晓也下得楼来,福泉忙叫小伙计把马车牵过来,主仆三人这便赶车回沥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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