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见她话锋厉害,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些,便问道:“嫂子这些话从何讲起。我与这位沈公子不过是一般相识罢了。”
葛氏道:“你不要瞒我,我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两个一个少年公子,一个妙龄少女,必然是互相倾心了,为家里所不容才会干出私奔出逃的勾当罢!”
宝珠到此时才明白过来葛氏在说什么,不由笑了道:“嫂子莫要多想,并不是如此。我和他并不是这样交情。”
葛氏依旧不信:“如何就不是了,方才吃饭时,我看那沈公子看你的眼神很不寻常。我比你多吃了几年干饭,那神态我一看就明白。”
宝珠只得再次保证:“当真是嫂子看错了,我们并没有什么?”反正她心中是没有什么的。
葛氏道:“那你们两个京里人如何跑到这里来?”
宝珠只得把事情说过,反正这事情是瞒不住的。
葛氏听了受惊不小:“竟有这等事?!”面上显出了同情道,“若是这样,则更加不好了!你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被歹徒挟持了这许久,回到家里,怎么说得清楚?一辈子的幸福岂不尽毁了!”
这个道理宝珠自然明白,只是她原就无意婚嫁,在外人看来清白不清白也就不甚要紧了。何况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回去就要设法同景渊离开侯府,这是否清白就更不在意了。
然而葛氏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打算,很为她着急,并且催促她道:“你如今未嫁之身,在外逗留得越久越说不清楚,还是要尽快回了家去才是正理。”于是催促她返家。
宝珠也归心似箭,倒不为这个,只是想着自己这一趟被劫,家中林嬷嬷景渊该是何等样担心焦急,如今身体已经大好,原也是打算次日便走的,却不想沈况找来,有他一路护持,则更好了。
于是第二日,宝珠便和沈况别了张氏夫妇两个。沈况来时是骑了马的,于是仍旧骑了,张氏夫妇把家中唯一的一头毛驴给宝珠骑了,又给二人准备了满满的干粮在路上。
宝珠感念张氏夫妇活命之恩,将身上值钱之物一概留下,却因怕夫妇二人推辞,因此悄悄地留在了自己睡的床铺的枕头下。
一马一驴取了长叶林官道直奔京城。但是毛驴毕竟跑得慢,如何赶得上骏马,何况沈况的马是龙驹,速度不是凡马可比,毛驴则更不用说了,但是因为要照顾宝珠的脚程,只得放缓速度。
晓行夜宿,停下的时候难免就会说些话。沈况因为心慕宝珠,便时常想在她面前献些殷勤,只是毕竟于这方面是个生手,常常话不达意,未便开言,自己先便不好意思了。宝珠则因为对他并无男女之思,见他殷勤至此,很不自在,常常见他要说出些密切的话,便先拿别的话岔开了,如此过了两日,已经到了京郊。
沈况便租了马车,让宝珠坐在车上,自己骑了马随在车旁。
宝珠明白沈况这番做为是为她闺誉着想,向他道完谢,便坐了上去。
马车夫甩了一下马鞭,将马赶得飞快!不到半日功夫已经赶到了桐花巷中,冯府门庭在望了。
还未到门首,宝珠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车帘,渐渐离得近了,却大吃了一惊。
只见大门上挂着两个白灯笼,显见得有哀事发生,宝珠心头突突乱跳,不知怎地心中生出了不祥来!
不等马车抵达门首,宝珠便叫了停车,下了马车,三两步走到门首,敲开门,门后探出一个人来。
宝珠问他:“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挂了白灯笼?”
那门房不认得宝珠,问她:“你是哪位?”
这时候沈况也下马走过来:“这是你们府里的三姑娘。”
那门房认得沈况,闻言大吃一惊,向里面边跑边叫:“三姑娘回来了!”
不一会,冯府有很多人赶了过来,宝珠则进了门往里走,两下里见了,宝珠见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白,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宝珠便又问了一声:“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却都不说话。宝珠见了这情景,心中预感更加不好。
沈况在旁边劝她:“你先不要着急,无论什么事总会知道的。”
宝珠见众人不说话,便又一个人直直往内走,沈况一直跟在身后,及至到了二门,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宝珠一路走进去,府里的人见到她都向里面回报迎接,只是问发生什么事,却都神色躲避,不肯作答。
直到二太太出来,看到宝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道:“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回来了!”又向着身边的丫头道,“快去报老太太知道,担心了这些时候,吃不下睡不着的,如今人回来了,老太太听了一准高兴,说不得病就好了!”
这时候,突然有一声叫:“我的姑娘!”
宝珠扭头去看,却是林嬷嬷,只见她一身素衣,未语泪已先流道:“二爷没了!”
宝珠听了这话,恰似青天里一个霹雳,将她劈得晕头转向。良久方开言道:“谁没了?”
林嬷嬷待要说话,二太太却已经啐了一口骂她:“你这个老货!姑娘才回来,你就说这事情,倘或有个好歹,你可承当得了?姑娘在外受了惊吓,正该好好将养,有什么事情也该缓缓地告诉了才是!你这样凭空里说出来,叫她如何承受?”
这时候林嬷嬷已经走到宝珠身边,宝珠拽了她的手,不依不饶地问她:“你刚才说景渊没了。”
林嬷嬷流着泪点头:“是二爷没了。”
宝珠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一下听得实了,心中悲痛,无以复加,仿佛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往身上扎来,无一处不流出鲜血。痛到最后,却又感觉不出了痛,脑子茫茫然,神思不知飘到何方去了。眼前的人和景物慢慢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了一片白光!只听一声大叫:“姑娘!”原来却是已经晕倒在地了!
☆、第七十六章维护
众人慌忙搀的搀扶的扶,一个健壮的婆子将宝珠背在背上,众人一路跟随,来到房中。二太太着急忙慌地差人请太医,又令丫头打水。房中一时忙忙乱乱。
海棠院中,素锦闻得宝珠回来,只是冷笑了一声,待听到护送的人乃沈况之后,却是霍地一声站起了身:“你说是谁护送回来的?”
丫头胭脂便犹豫着有些不敢说了,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沈况的名字?姑娘的心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但是已经说了,悔亦无用,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沈家大郎。”
“他现在在哪里?”
“原本在二门外,这一会该走了!”
胭脂所以这样回答是希望姑娘打消不好的念头,可是素锦听了沈况护送宝珠一事已经气了个死,此时怒火填胸,不能遏制,冷冷地道:“贱人!”
沈况在二门外待了一会,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十分担心。看到有婆子从里面出来便上前询问,听说宝珠因为弟弟之死昏迷不醒,心中十分忧愁,只是碍着男女大妨却不好贸然探访。
正着急不已时,有一个小丫头走过来悄悄问他道:“是沈家大公子吗?”
沈况忙回答道:“正是在下。”
那丫头道:“我们姑娘请公子进去。”
沈况道:“是哪个姑娘?”
“是三姑娘。”
沈况听说,心下欣然,却又不解道:“刚刚听人说晕倒了,这一会可是醒过来了?”
丫头垂首答:“已经醒来。差我请公子进去相见。”
沈况不疑有他,跟着小丫头进了二门,走了不多时候,来到一片竹林,远远看到一个穿着淡绿衣衫的女子背着身站在竹下。
沈况上前,躬身作揖:“冯三姑娘。”
那女子回过头来,却并非冯三姑娘,容貌却也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出。
那女子冷笑道:“说是我妹妹,你就来了?沈家大郎也不过如此!”
沈况后退一步,稳了一稳神,也明白过来,脸色变得难看道:“原来是冯家二姑娘。”
素锦道:“当然是我,你以为是谁?我知道,你以为是你心心念念的宝珠妹妹呢?”
沈况嘴角抿起,表情冷冷地:“二姑娘慎言。”
素锦冷笑:“我慎言不慎言有什么要紧?你们做得出难道我就说不得吗?”
沈况不说话。
素锦更加逼上来:“看来你是默认了。好一对野鸳鸯!男盗女娼!”
沈况实在忍不得:“二姑娘说我没有什么,只是三姑娘是你妹妹,二姑娘这样说话有欠妥当!”
素锦见他口口声声维护宝珠,更加愤怒:“我可没有这样专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妹妹!说她是我妹妹,凭白地把我也说脏了。”
沈况见她说得不像,也不想在此处纠缠,忙拱手道:“二姑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告辞了!”
说罢转身要走!
素锦不依不饶:“你站住!”
沈况不理。
素锦威胁他:“你前脚出去,我后脚就去对人说你和冯宝珠淫奔苟且!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不曾婚嫁的女子,做的肮脏事被人知道,她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