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拿凶
吴凡这些年来能够一直安安稳稳地坐着这个位子,其为人周到圆润处不言自明。
那两方的人听了吴凡这一说都不曾说什么。
刘望林向吴凡拱手道:“给吴军门添麻烦了,是我等的不好。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因为两下里说话说岔了,闹了点小分歧。”说到这里他向一旁李尚书家的公子李兰辉道,“李同学,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个时候,自然是顺着刘望林的话回答了“是”最为妥当,只是李兰辉刚刚打架的时候不曾占得上风,着实挨了刘望林许多拳脚,此时盛怒未平,如何说得好话,不过心里却也明白此时不宜纠缠,否则闹到衙门中去,不好下台不说,他父亲向来严肃,若为这件事情将他训斥鞭打,届时如何收场?因此不得不忍着心头怒气,不情不愿地回答了声:“是这样。”
吴凡明知道事情不是如此,此时却巴不得胡乱混过不予追究,不得罪任何一方,因此闻得这话,如闻了清音仙乐,想也不想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旁边站着的沈况一听这话嗤笑了一声道:“如何好了?”
吴凡被这话问住,难道要他说“能够让这件事大事化了,不来麻烦他十分之好吗?”心里难免有了些尴尬,那张憨厚的大脸上也添了几许可疑的红色,不过到底是混了十多年官场的老油条,老脸皮厚,应对有度,含含糊糊地道:“都好都好。”
沈梦娘笑着对宝珠道:“这些当官的官官相护,历来如此。”
宝珠道:“他这样大事化小倒也不为大错。”
沈梦娘哼笑:“这样事情能化小,自然别的事情也能化小,将来杀人放火,打死人命也不须说得,都能化做乌有,朝廷法度名存实亡,不过是为上者欺压下面的钢刀罢了!”
宝珠对此不予置评。
朝廷吏治法度历来管下不管上,并非本朝独有。赵梦娘见微知著,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沈况勾了勾嘴角却也不曾再说得什么。刚刚只是有些看不上吴凡卑躬屈膝的样子,因此出言。毕竟是别人家的公事,与他不相干。他今日尚还有自己的公事呢。
他转身向着身后道:“都围好了吗?”
一人排众而出,穿得是御林军服色,向前拱手作答:“已经将浮梦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请大统领吩咐!”
赵梦娘在上面听了这一声,不由大惊失色:“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宝珠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先安慰赵梦娘道:“你先不要着急,且看看再说。”
赵梦娘咬牙道:“难道那狗皇帝连我这浮梦楼都不想放过吗?”说这话时却是双眸敛恨,不复往昔淡定嬉笑,足见盛怒已极。
宝珠听她骂刘元昭为狗皇帝,心上十分不自在。不论别人如何评价刘元昭的为人,他在自己的心中永远是那个受了委屈却不敢掉眼泪的孩子。生死相扶荣辱同担的记忆在她的前世定形成了永远的画卷不可磨灭。即使他们曾经因为政见相左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她依旧相信她们之间的情谊为真。即便这份情谊如今看来也有许多值得怀疑之处,但是她总不愿意用不堪的心思去猜想。
她希望:她没有信错人!
赵梦娘看了宝珠一眼,怒其不争地道:“我知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心思卑鄙。我有一件事情始终不曾告诉你,你……”
“楼中的人听着,有钦命要犯逃到楼中,本人奉命捉拿,不会牵扯楼中无辜,不相干人等不必惊慌!”
宝珠原本正要听赵梦娘会说出什么,然而赵梦娘听了沈况当众说出的话,却住了口,对宝珠道:“等此间事了,再同你说。”
浮梦楼中的客人和倌人们原本听说官兵将楼围住,十分张皇无措,待听说是要捉拿要犯不会连累无辜,心上也便如释重负。
沈况又道:“所有无关人等听着,不要随便说话乱动,待我搜查完毕,才可离开。”
一时间,楼中人等各个屏息,言语不闻。
沈况挥了一下手,那些身着官服,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们便四散查看起来。
沈况独身上得楼来,在宝珠面前站定。
玉面公子拱手为礼道:“冯三姑娘。”
这是沈况第二次认出自己,宝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上来同自己见礼,依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他本该对自己视而不见才对。
宝珠虽然向来不解男女之情,但是她对人心的体察精细入微,已经隐隐有所觉察。屈身向其道了万福道:“沈将军。”
沈况听了宝珠对自己的称呼,便知道她记得了自己,不由嘴角含笑问道:“冯三姑娘怎么在此处?”
这个问题自然不能如实回答。
只因为近来仗势着是光明正大出的府门,因此身上不曾做过任何伪装,才会被他一眼认出。
宝珠随口撒谎道:“不过来此见识一下。”
沈况挑了一下眉头。
宝珠并不关心他是否相信,有时候撒谎是不需要人相信的,只是要告诉对方不想让你知道原因,那识相的人必然不会再行追问。
显然沈况也是一个识相的人,他笑着对宝珠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毕竟是烟花不洁之地,冯三姑娘还是要少踏足为好。”
☆、第七十章乱起
赵梦娘身为浮梦楼的主人,听了沈况的话,恼怒非常地道:“沈将军贵脚踏贱地,真是难为你了!”
那沈况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听了这话不曾恼怒,认真严肃地道:“公务在身,不得不来,却是没奈何的事情。”倒像是没有听明白赵梦娘话中的挖苦之意一般。
赵梦娘不禁睁大了杏眼,瞪着沈况,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宝珠甚少看到赵梦娘如此吃瘪的样子,颇觉好笑,脸上微微露出笑意来,提醒沈况道:“这位是浮梦楼的主人赵大家。”
沈况听了宝珠的介绍,方才明白自己刚才说话造次了些,不由得脸上红了。
原来沈况适才并不晓得赵梦娘的身份,因看她同宝珠站在一处,穿着上又大方得体,并没有青楼女子的顾盼之态,因此把她认作了良家,以为是同宝珠一道来的朋友。此时听说她便是自己口中所说的“不洁之地”的女主人,恰是说别人的坏话被人当场逮到,怎么能够不尴尬呢?
一时便有些站立不住了。若是往日间,他并不会觉得多么尴尬,只是这一会面前站着冯三姑娘,让她看到自己的蠢态,不知怎么地,心下就很不自在。
宝珠早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好笑,拿话问他:“沈将军大张旗鼓,不知道要抓的是什么样的钦命要犯?”
沈况脱口道:“是刺杀当今的钦命要犯。”话一说完才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告诉不相干人等?可叹他竟然也有色令智昏的时候。
因为连犯两次错误,沈况存身不住,便走开了。
此时浮梦楼中从客人到倌人都被御林军一一查看搜捡,并不曾找出一个可疑之人。沈况又亲带着那些兵勇一一打开各房之门,也没有要犯踪影。眼看着就搜到最后一间房,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黑影凭空从敞开的门中窜出,向着众人砍将上来,沈况拔刀格挡,那人轻功了得,借着刀剑相击之力,宛如一片枯叶乘风而起,眨眼之间就飞到宝珠跟前,一把明晃晃寒浸浸的秋水长剑就那样轻轻巧巧地架在了宝珠的玉颈上。
赵梦娘大喊了一声:“宝珠!”与赵梦娘同声而起的还有一个声音道:“尔敢!”却正是沈况。
长剑横颈,宝珠心中苦笑,她有些明白自己祸从何来了?想是刚才沈况同自己说话被这歹人看到,因此才想劫持了自己逃出升天。自己一届弱女,身无尺刃,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自己同沈况不过两面之缘,情分殊浅。他又怎会为了自己而不顾王命,有疏职守。自己的性命,此时却悬于他的一念之差。想到此处,心内不由一声长叹。她并非惧死之人,只是若这般死了,委实冤枉。只是世上到处都是枉死之鬼!多她一个也不算多。船行到水穷之处,困守浅滩,天若亡人,如之奈何?想到此,心下坦然,面无异色。
那些与她对面的众人看她一届弱女被刀剑加身,却面色不变,沉静端凝,不由都大为感佩!况且这小小女子又生得如珠玉瑞雪,颜色惊人,心中怜惜不忍之意更盛!
沈况走到黑衣人对面,目光冰寒,声音如冰玉相击:“放开她,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定让你死无葬身之所!”
沈况本是个军人,虽然在京城里管了几年御林军,但是行伍之气不减,此时目光如电,怒意勃发,气势分外惊人!周围胆小些的见他如此,宛如看到了煞神一般,心肝乱颤!
那黑衣人却轻轻松松地笑起来道:“给我一匹快马,我若逃出性命,自然会放这位小娘子活命!我若是性命难保,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话说到最后,原本的笑语却变作了森寒的索命之言!
沈况故作轻松,淡淡地道:“我同她非亲非故,阁下若加害他,悉随尊便!不过你一个待死之人,杀害无辜,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