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道:“那是她们不明白当娘娘的难处,不过是道听途说,被富贵迷花了眼,非等她们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那个地方的不好来。”
翠儿道:“我却不这样想。妈妈说当娘娘有难处,可这世界上做什么人没有难处。那种田的人没有了收成,交不起税就得饿死,当下人的触怒了主子被打被卖也是常有的事情。和这些比起来,当娘娘的那点难处其实也就不算什么了。”
林嬷嬷说不过翠儿,便骂她:“你这丫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里嚼什么蛆!”
翠儿把脖子一缩,急忙奔出了屋去。
房里林嬷嬷就对宝珠道:“姑娘,您说大姑娘这一病,对咱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宝珠笑着道:“不得了,妈妈现在看什么问题都要往这上头想了!”
林嬷嬷老脸一红道:“我为姑娘和二爷着想,倒还让姑娘给取笑!”
宝珠依旧笑着道:“我不是笑话妈妈,我是心里感激妈妈能时时为我姐弟着想,因此才这样说的。不过咱们现在还不用想这件事对咱们是好处还是坏处。咱们应该想一想这个德妃娘娘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林嬷嬷诧异道:“生病难道还能有假,这可是宫里传出的消息,皇帝老爷亲自发下的话,难道德妃娘娘还敢欺骗皇帝老爷不成?”
而寿安院里,冯景文也正在说起这件事情:“我今天见到圣上,发现圣上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然后姐姐宫里就传出了生病的消息。姐姐的这个病生得有些蹊跷!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众人一头雾水,只有老太太有些明白:“你是说赐婚的事情?”
冯景文道:“我猜想是不是姐姐同圣上提起了素锦同恒王的亲事,触怒了龙颜,因此才有此事?”
一向不苟言笑的冯肃道:“什么素锦同恒王的亲事?”
二太太便低声地同冯肃说了一遍亲事的来龙去脉。
冯肃道:“即便如此,圣上又怎么会为这件事情生气?”
冯景文便将自己的分析又同冯肃说了一遍。
冯肃一向于这些事情上不太在意,不过如今家里有了祸事,却是也有些坐不住了,不住地道:“若果真是这样,如何是好?”
老太太一向看不上自己这个儿子一惊一乍的样子,因此平时有什么事情并不与他商量。可惜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此时见他不经事的样子,不由就皱了眉毛道:“这才哪到哪,你有什么好急的。即便真的圣心不悦,好好地挽回也就是了,就算挽回不了,只要人没死,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要说冯老太太这个人,倒当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说得出也做得出的人,也因此冯府从上到下,无人不敬她畏她!也因此二太太在她面前才连一个不字也不敢说。
因为德妃娘娘这一病,冯府家下人等一连几日的气氛都很低沉。
这日,沈况刚从宫里回来,人还没下马,就有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叫他:“沈公子。”
沈况定目一看,却并不认识,便不予理会。
那女孩子见如此又紧跟着说了一句:“沈公子,我是奉我家姑娘的命来见公子的。”
沈况疑惑,下得马来,走过去问她:“你家姑娘是谁?”
那女孩子左右看了一看,沈况明白她的意思,让随从退后。
那女孩子才小声地道:“我是冯府二姑娘的丫头。”一面说一面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上:“这是姑娘让我带给沈公子的。”
冯府二姑娘?冯景文的妹妹?
沈况更加疑惑。
他虽然和这位二姑娘小时候见过,但若论交情,却是没有的。她会有什么事情找自己?还写了信来。一面疑惑一面已经随意地拆开了信封。
只是待他看过了信之后,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十分古怪。
他沉吟了片刻,又把那封信重新放到了袋子里封好,递给面前的女孩子道:“这封信,请你还是带回去给你们姑娘。你告诉你们姑娘,以后莫要再写这样的信了,我不会收。”
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冯素锦跟前的丫头香露,今日却是奉了她家姑娘的命出来送信。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胆,生恐被人撞见,好容易打听到了沈府的住处,又在沈家大门口苦等了半日才等来了这沈家大郎。
将信送给沈家大郎后,原本以为自己功德圆满,却没有想到这沈家大郎是面冷心狠的,竟然将信原样退还。
香露看着手里的信有点愣神,她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早没有了沈家大郎的身影。
☆、第六十四章拾信
香露只得带了信回去,心中却在想着究竟要如何复命。如果将实情说与姑娘,姑娘发起怒来,自己又该如何劝阻。不过沈大郎不收信却也有一个好处。既然他不收信,姑娘自然不会再要写信,而自己也不必送信,总算免了她今后的担惊受怕。这样想着,她心里又有些高兴起来。
回到冯府,在后门上碰到方妈妈,还笑着跟她说了两句话。
香露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回到海棠院见到自家姑娘。
她把笑脸收起来,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见到沈公子,把信交给他,他看了信却又退还给我,说……”
“她说什么?”素锦问的有些着急。
“他说让姑娘以后不要再给他写信,他也不会收。”
“你说什么?”素锦瞪大了眼睛。
香露吓得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素锦此刻脸面通红,眼中盛着怒气,在地上踱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他果真是这样说的?你没有撒谎?”
“奴婢不敢!”香露吓得脸上起了薄汗。
素锦脸色铁青,她当然知道香露不敢骗她!他居然……她想到自己对他一片情思,他却这样对她!一时间又是羞恼又是气愤,眼睛都红了,看着小丫头,“他可还有别的话?”
“没……没有了。”香露的嘴唇都在哆嗦,“他只让奴婢把姑娘的信带回来。”说着去袖筒中取信,可是……信没有了!
香露的脸白起来:“姑娘,信……不见了。”
而此刻,张妈妈手里拿着一封信,这封信正是素锦的手书。
张妈妈原本是奉了二太太的命令来叫二姑娘,半路上碰到小丫头香露匆匆而去,好巧不巧地恰好看到一封信自她袖管滑落,于是上前捡起,本想叫住她,却在看到信封上的落款后改了主意。
她拆开了信,待看到信中的内容,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于是携着信笺匆匆而去。
宝珠正在房中指挥两个小丫头裁衣,忽然林嬷嬷从外面走进来道:“姑娘,二姑娘那院子里出事了。”
宝珠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小芬走到外面去吩咐小丫头端茶上来。
林嬷嬷便在里面眉飞色舞地对宝珠道:“二姑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被二太太使人绑了,说是要把她卖了。二姑娘也被二太太罚去跪了祠堂。”
宝珠有些儿吃惊:“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林嬷嬷道:“听说小丫头手脚不干净,从府里带了什么东西出去,被二太太身边的张嬷嬷逮到了。”
宝珠听了这话,笑着道:“这借口也太烂了吧。若是因为偷盗,二姑娘又为什么要被罚跪祠堂?难道连她也手脚不干净了吗?”
林嬷嬷道:“可不是,老奴这里也正疑惑这件事情呢。”
宝珠道:“也没什么可疑惑的,我估计不是丫头手脚不干净,而是二姑娘手脚不干净,却是用那个丫头去做的事情,因此二太太才会迁怒丫头,连二姑娘一并重罚。”
林嬷嬷恍然大悟道:“果然只有如此才说得通。我再去打听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若是有消息再来告诉姑娘。”
宝珠见她兴兴头头的样子,原本想阻止的话就没有说,由着她去了。
而此时的祠堂里,二太太真的是气坏了,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娇宠的女儿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气得指着自己女儿的鼻子道:“你说说你,怎么就敢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这下子你死心了吧!你若还对那什么沈大郎不死心,我就打断了你的腿,省的你再丢人现眼!你什么不好做,偏偏要去写些淫诗艳词去勾搭男人,我花钱让你读书,难道就是让老师教你这劳什子。”
一面说一面气得将手上的东西撕得粉碎,却正是素锦亲笔所写,让小丫头传送的情诗。
素锦只呆呆地站着,满面苍白,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二太太越看越气,将拳头捶在她背上,含恨道:“我让你不争气,让你不争气!”
旁边的张嬷嬷赶着来劝阻:“太太,你有什么话好好地和二姑娘说,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又对素锦道,“二姑娘,您认个错吧。太太近来因为担心宫里的德妃娘娘,身上原本就有些不爽快,若是只管生气,回头气出好歹却怎么整?”
素锦却仍然跪在地上,也是面无人色,却只是不说话。张嬷嬷不由叹息。
二太太道:“你同她说什么?她要但凡脑子清楚一点,就不会干出这样事情来!可偏偏人家还不领情,把你送的信又原原本本地送回来,这下子你明白了吧,知道人家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可是已经晚了!该丢的人也丢完了!你的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将来别说嫁什么高门大户,连那一般的人家恐怕都看你不起!女子的名声多么重要!你竟然就这样的糟蹋!生生地把自己断送了!我怎么生出你这样愚蠢的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