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忍了好几天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她脸颊上清泪两行,“奴婢晓得,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庄颜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道:“好了,我也不要她的命,你实在难过,偶尔去看看她就是了,只是不许与她递通消息就是。”
快速地点点头,莲儿道:“奴婢省的。”
“再一个……我还要问问你自己的主意,如今你也年纪不小了,是愿意跟在我身边伺候着,再陪我一两年,还是想配了人?若你想嫁人了,念着这些年的情分,我必不会亏待你,庄府二房的,侯府的小子,我赶好的让你挑。”
莲儿忙摆手,月色下她的双颊泛红,“小姐别!”又改了口道:“夫人……我还不想嫁人。”
庄颜晓得莲儿是个心实又单纯的丫头,再留她两年等她开悟了也好。
收回手,庄颜道:“走吧,今日的事就此揭过。”
莲儿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夫人说的对,兰儿已经不再是原先的兰儿了,她也犯不着一直伤心。只是到了侯府来,好像什么事都不一样了,心中落寞孤寂总是难免的。
庄颜回去的时候,庞致已经悠闲地躺在床上了。
丫鬟备好了热水,庄颜便去沐浴,在热水里解了乏,擦干了身子进了内室。
庞致趴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空余的位置,笑道:“快来,已经暖和了。”
从来没有男人替女人暖床的道理。不过庞致在外游历的几年,见过许多朴实的农民夫妻,丈夫憨厚老实,妻子温柔体贴,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却是他很向往的。
庄颜解下腰间的一根细带子,把里衣敞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庞致习惯性地给她掖被子,撑着脑袋看她,“处理得怎么样了?那婆子为难你没有?”
调整了下枕头,庄颜道:“没有,不过是嚷了几声,你也晓得我耳朵不好,听不见的。”
庞致大笑,揪了揪她的耳朵道:“我也想有你这样的耳朵,坏话听不进,只有好话能入,倒是妙得很。”
自从对父亲失望之后,庄颜就学会了放宽心,连亲父都不足信,何苦跟其他的无甚关系的人斤斤计较。而且侯府这么大,鸡毛短皮的小事又多,若每一桩都往心里去,只怕她的心也装不下了。
庄颜望天,道:“府上开支我也看过了,原先只你一个人,一年也有五千两的出项,再加上我,还不晓得要多少。我仔细查了账本,精细的我看不懂,每一项做什么使的我却还晓得,单我看出来的,就要好几项是重重复复花了不止一次钱的。好比咱们院子里应季的花,本该归园子里出,记到园子里花草的账上,因是你专要的一种,却又另花钱去买,我去园子里找过了,其实不需另买,府上本就有你要的花。可惜没有个对府上大小事务都熟悉的人,不然许多开支都能省了。”
第80章
第八十二章:
庞致没想到庄颜心细如丝,而且是全心全意地在经营这个家,不像李婉以前在的时候,从来不过问内宅之事,甚至连他的事也从不过问。比较之下,他就更依赖庄颜了,她能给他家的感觉。
靠在庄颜的肩头,庞致嗅了嗅她身体沐浴后的芬芳,轻轻啃咬一口,眼睛也闭了起来。
庄颜抵住他的头,嗔道:“我去吹灯。”
漆黑的室内有低低的呻.吟声,起先是女人的声音,接着是男人的声音。
……
兰儿的事庄颜算是处理完了,不过厨房哪里她还得去看一趟。留香和莲儿两个跟在后面,进了厨房那地,她们两个都挡在前面,生怕油烟熏了主子。
庄颜去了之后厨房里的人大气儿也不敢出,她也懒得多训诫,只亲自吩咐了道:“原先在此处当差的还在这里当差,新来的……哪里来的那里去吧。”
管钥匙的婆子心有怨言,可惜了自己贿赂给荣妈妈的银子,却也不敢置喙,乖乖地垂头站立,等到庄颜一走,就把差事给交接了。
中午庞致不回来吃饭,厨房原来的婆子跟在抬菜进来的丫鬟后面,在平心堂门口等着,说要给庄颜磕头。
庄颜受了那婆子的礼,也没多说什么。
吃罢饭,丫鬟问庄颜要不要去歇着。
庄颜想了想,道:“不必了,给我套马,我去趟灵云寺。”
留香想问她是不是去看公主,却又不敢插嘴主子的事,只得吩咐了下去。
庄颜把府上的事交给德妈妈打理,她便去了灵云寺。
德妈妈话少,不喜交际,但庄颜看得出来,她很忠诚低调。府上的事暂交给荣妈妈,她很放心。
出行的事庞致也没有拘着庄颜,只是嘱咐侯府护院一定要跟着三五个去,这些护卫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对付一般人就算有十来个,也不是问题。
灵云寺去的次数多了,庄颜倒也不觉得路途远了,到西塔院的时候,阳光弱了下去,不过离天黑还早得很。
庄颜正要从西塔院里进去,却看见个穿着大袖袍衫年过不惑的男子往李婉所在的屋子里去,从他的身形和走路姿势来看,不像普通人。想了想,她也觉得能和李婉来往的不会是普通人,只是婆母早就入了佛门,还会跟谁来往?
怕正面撞上反倒不好解释了,庄颜没有进去便回去了。因没有久留,时间只花费在来去的路途上,等她到家的时候庞致还没有归家。
等到晚上庞致回了,两人一道用完饭的时候,庞致道:“菜还和以前是一样的味道。”
“我把原先厨房的婆子换回来了,新去的那个叫她回原位当差了。”犹豫了一下,庄颜还是道:“我今天去看了婆母。”
庞致明显眼神一滞,哦了一声道:“和母亲说了什么?”
“没见着母亲。”
庞致抬眼望她,“去都去了,怎么不见见?”
庄颜顿了顿,没有说话,庞致把丫鬟屏退出去,严肃地看着庄颜道:“莫非是遇见谁了?”
庄颜照实说了,庞致问她:“长相可看的清楚?”
这么多年来,庞致从来不知道和母亲之前有过瓜葛的男人是谁,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还和李婉有来往,瞒了他许久!又或者……李婉去灵云寺住着,就是为了方便与那人来往的。这么一想,庞致忽然又怨恨起李婉,怎么一生都忘不了那个男人,为什么又要嫁给他父亲。
庄颜察觉到庞致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她握着他的手道:“依稀看的清楚,你叫我画是画不出来的,若是再看见,我能认得出来。”那男人的气质与众不同,比较好认。
庞致牵着庄颜来书房,从书架子后面的暗格里拿出厚厚的一叠东西出来,全部放在书桌上,一一打开。
是许多男人的画像,有老有少,很传神,几乎一眼就能记住画中人的特点。庄颜往旁边的大肚子瓷缸里瞥了一眼,她的画像也在里面,最传神的就是那双满含情绪的眼睛,真想问问他是什么时候画的,照着谁画的。
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庄颜还是忍下了那股子冲动,不管曾经有过谁,今后只有她。平南侯府只有她,平南侯心里只有她!
庞致摊开一幅幅人物画,从朝中三品大员开始,挨个地让庄颜认。
庄颜迅速地扫过,连续摇了摇头,都不是。庞致画人很能抓住重点,这些画一看就不是那人。
一边看,庄颜边问:“不晓得你这样爱画人?竟把每个大员都画了一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光画了他们,每个人的脾□□好、人品优劣,我都查了一遍,也有些查不到的,写的就没有详细。”
庄颜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画像上,是他,阴鸷的眼神,太像了。
庞致从庄颜手里把画像拿过来,皱着眉毛问她:“是他吗?”
庄颜点点头,“是的,额头鼻子,还有身量都太像了。”
庞致听罢若有所思……居然会是彭远志。李婉的事情,他曾尝试过去问皇上,没想到皇舅讳莫如深,并不很想谈及,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颜见他陷入深思,也没去打扰庞致,足足等了一刻钟,人才回过神来。
庞致向庄颜解释道:“这是当朝首辅彭远志。”
庄颜低头去看画,与之相配的记录文字少的可怜,其中最为瞩目的一点就是他一生未娶,无子嗣。
庄颜也做了个大胆的设想,她不紧不慢道:“我听说当年他是中了状元的,但他在乡试和会试上,好像并不出彩。”
是的,当年这件事一直为人诟病,黄不羁跟庄颜讲史的时候提过一些。
这就有些引人遐想了,彭远志竟然跟李婉认识。
庞致把彭远志的画像拿起来捏皱了,他看着庄颜坚定道:“夫人,帮我把母亲接回来。”把李婉接回来?庄颜一愣,这个事可不简单。
庞致却觉得李婉必须得回来了,不仅是为了当年的事,还有他的事。
庄颜脸上没有半天不悦,她点头肯定道:“好。”